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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子还在絮叨叨的,宣瑶肚里却五味陈杂。
一来是为杜才人复宠,自己和阿清不用再吃苦头;二来是为周氏暴殂,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三来是她忽然觉着,每回要想得些到什么,付出的代价都比料想得多。
宣清哭得令人头昏,偏偏是今日,惹得她不甚其烦,低吼道:“还不快住了!
是人都要死的,便是……便是没出什么意外,以她的病况,好共歹也只在迟速之间。”
宣清吞了声,喉咙里吸了气,竟打起响嗝来,眼泪也哗哗流得更厉害了。
宣瑶将手巾抛给喜子,不时望望头顶日色,来回打着磨陀:“娘什么时候去的?这早晚还不归来。”
喜子也奇道:“半夜里我送娘娘回来,后来就自睡去了。
许是被陛下叫去用早膳了罢?噫,陛下如此伤心,正要娘娘陪着,竟是一步也离不得了呢!”
宣瑶怀着鬼胎,就如在等候堂审的犯人,急得要将墙根子也望穿了。
终于推案起身道:“我去麟趾宫探探消息,就说替阿清请罪。”
宣清听了半天,见提着自己,忙掀开被子,披一件旧衣裳,跳下床道:“姊姊要提……提六哥的事了么?”
宣瑶知他不忍,假意道:“阿姊不说你看见五哥就是。”
宣清一听便信,展颜道:“多谢阿姊!”
歇了一歇,重又攒起眉来,喃喃吶吶道:“阿姊,杨娘娘送了我一包画谱。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宣瑶翠眉一轩,微怒道:“怎么?你不喜欢杨娘娘?”
“喜欢,可是……”
宣清啃着指甲,被宣瑶打开,很无奈道:“那样我会不会就见不到娘了呀。”
宣瑶失笑道:“杨娘娘岂是那种人?只是不住一宫罢了,你照样能每日来兴庆宫给娘请安。”
宣清看着并未被说服,幽幽地道:“真的么……”
宣瑶见劝不转他,只是微侧着脸,眼里似是微微含着泪花,对着红烛,抚颊叹气。
宣清立刻像被烫到了一般,头深深的埋下去,眼中光华熄灭了。
他木木地道:“姊姊说什么,阿清都答应了。
姊姊莫要再伤心……”
宣瑶看他一副可怜相,抚了抚他的头,绕行出殿了。
宣清却还怔在那里,手劲之大,撅折了一枝画笔。
十一
绕过回廊,一伙新拨的太监齐齐来请安,身穿一色的簇新水罗,帽缨系在光光的下巴上,还都不到二十岁。
见宣瑶像个出门的样子,迭手托她上了肩舆。
新刷的红漆湿湿的,将她裙摆染污了一块,她却并不讨厌。
有点犹豫地报出地名,四个太监并不留难,一溜小跑着出了兴庆宫。
那玉华台是看惯的,每一道红墙下面,跟青石花纹衔接的地方,有几条缝,她都能一口报上来。
今天不知为何,她浑未想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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