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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见了一个嘶哑的叫喊,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倒像一只逼入墙隅的母兽。
他们闻声赶去,只见秦在渊两手环抱,死死地拖着阿嫦,脚跟在地上划出了白痕。
那叫声正是发自他的妹妹。
其实眼前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人高的火墙,吞噬着一些黑色的庞然大物,彼此相碰发出异响。
她却仿佛看到了什么物事,泪眼婆娑,从白衣中伸出的玉臂,达到一个身体极限的长度,几根手指拼命往前够,终于抓到了,是一张纸屑。
阮钺以为,那不过是物体烧尽的焦灰,阿嫦却珍而重之,用蜕皮的指尖贴近胸口,大滴大滴的泪珠,淋在那小小一方纸片上。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角绘的是半幅紫色湘裙,掺了死亡的黑色,越发幽艳诡秘。
后世都传说,燕哀帝宣清画技过人,有尺幅千里之能,尤擅宫装美人,可惜谁也没有看到。
在那红映半天、瑰丽流紫的一夜,有多少这样情意缠绵的画作,和它的主人一起化作飞灰,殉了社稷,没有人去关注。
只除了一人。
蓦地,那蓝紫色的冷调中,混入了一丝艳丽的鲜红,像是冥河岸边的曼珠沙华。
渐渐的,那血色越来越多,破坏了精湛的用色。
阿嫦终是悲恸过度,脖子一歪,倒在秦在渊怀中。
她眼前包缠的白布,洇开了两个血池一样的窟窿……
没能逃走的皇子皇孙、郡主县君、妃嫔宫女、太监侍卫,足足有一千多人,都像羊群一样,赶到麟趾宫前的空地上。
他们两两相对,反绑在一起,抖得像风中灌木。
一个太监颈上架着尖刀,颤巍巍地伸出残缺断指,清点着变成俘虏的同胞。
被点到的人,无不深深垂下头去,耻辱地听人一一宣告他们的罪状,然后再按功过大小,决定是否能逃得过那一刀。
不一会,那圆坑越挖越大,却还是赶不上人头填埋的速度。
那里有天下衔恨的貂珰巨蠹,也有挥霍无度的公子王孙,脸上的恐惧表情如出一辙。
而宣氏的直系血亲,无一例外,都成了刀下冤鬼。
他们中有年老不能之国的亲王,也有才出世没上封号的郡主。
连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直面这一惨状,听着那声声哀唤,都不禁软了心肠。
秦在渊却不为所动,目光冷漠,仿佛在看锯木头。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对着东南方向,眼中有很深刻的痛惜。
他是不是在乞求亲人在天之灵的宽恕?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树下拴的人已不多,他这才流露出几分焦虑,来到荫下,粗暴地扭过一个女眷的脸,失望地放开手,又去掰另一个。
他狠狠一跺脚:“怎么少了两个人?”
那被抓来点人的小太监,连腿都站不住了,战战兢兢道:“何……何公公随了陛下。”
“谁问那个兔崽子!”
秦在渊烦躁地揉搓下唇,听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面上像罩了一层阴云。
他一把提起小太监的衣领,右脚踏中他的胸膛,冷笑道:“你想糊弄我不成?阳城公主呢?太子呢?”
小太监嗫嚅半天,道:“死了……”
秦在渊扇了他两掌,眼中寒芒如刺,逼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他们人呢?藏在哪里?”
小太监看着泼风大刀落下,又一个同伴倒地不起,咕咚干咽了一声,讷讷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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