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草原耽搁一日,不必带什么行李。
二人轻装简行,骑上快马,日头尚未高悬就已出城朝着草原而去。
沿途路过几个村庄,简单用过午饭。
到中午,太阳照到头顶,二人越往里走,四周便越安静,举目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他们信马由缰沿着河流前行,沿途能看见四散在周围低头吃草的牛羊马匹。
正是盛夏,水草最为丰茂的时节,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叫人的心情也不由畅快起来。
秋欣然指着远处的小山坡问道:“那后面是什么?”
“还是草原。”
“再后面呢?”
“还是。”
马上的女子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着他:“这就是你在长安心心念念的地方吗?”
夏修言一愣,也笑起来:“不错。”
“我幼时在琓州,我爹常骑马带我来这附近。
他说我何时骑着马能将这草原跑遍了,他才教我如何行军打仗。
之后我回琓州,第一仗就是在这儿打的。
齐克丹眼里只有琓州,但我爹教我:马跑到哪儿,你就能去到哪儿。”
马上的男子眼睛望向极远的地方,眼中有光,仿佛他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他所能抵达的地方。
秋欣然还记得少年时初见他,那会儿他满身阴郁沉疴之气,但如今那些都已经不见了。
她从未如此庆幸十五岁那年当朝卜的那一卦,白马带着少年离开了长安,从此繁华长安少了一位病弱世子,苍茫边关多了一个镇北武侯。
头顶有鹰飞过,秋欣然眼见着它从云间翱翔而去,心念一动,在这一刻如同悟到了什么,但不等她细思,那点灵犀心念就已经转瞬而逝。
她对夏修言说道:“我小时候在宫里收到同门的来信,见她信中提到夏将军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城外草原,心中十分羡慕。
没想到一晃十年,也能叫另一位夏将军带我来这儿看看。”
她言语俏皮几分调侃,夏修言在马上,见风吹落了她脸上红色的头纱,露出底下一张如花笑靥,想起幼时夏弘英带他来这儿时对他说过的话。
明阳公主一生没有离开长安,彼时父亲独自一人坐在马上,对尚还年幼的他说:“草原这样美,言儿将来要是有了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带她也来看看。”
现在他心爱的姑娘在他身旁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叫他心神一荡,伸手挽住了那截红绸,忽然道:“我记得你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
秋欣然瞥他一眼:“怎么,侯爷要说我穿红色也不好看?”
夏修言一愣,随即想起那年在青龙寺他心中别扭故意说她穿白却不好看,没想到她竟还记着这份仇,冷不丁同他翻了回旧账,叫他不由失笑:“你穿红倒很好看。”
秋欣然哼了一声,她心中倒并不当真与他置气,嘴上却说:“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说我便不生气了?”
她抬手要从他手上将那截红布抽出来重新缠到脸上,却没抽动,反叫他握住了手。
男子隔着红绸捏着她的指尖,低声说了句话。
秋欣然一愣,随即一阵热意迅速爬上脸颊,她猛地用力将红布从他指尖抽出来,赶在叫他发现之前慌乱地盖住脸颊,捂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地打马跑到前头去了,远远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闷笑。
跑得远了,耳边像是还能听见他方才说的那句:“我今早第一眼见你,就想你穿嫁衣应当也很好看。”
她跑出没多远,随即便听身后一阵马蹄声赶了上来。
不知何处有牧人在高声歌唱,声音清亮婉转,随着平原上吹过的风,传到遥远的地方。
秋欣然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由好奇道:“他在唱什么?”
“他在唱故乡,也在唱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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