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一下头,目色古怪地朝他身后的假山看去。
夏修言站在假山的出口外,夜色下他身后一片黝黑,不等她看仔细,就见他缓步拾级而上,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有一会儿。”
男子坦坦荡荡地回答道,仿佛方才在下头听了一场壁角的人不是他。
夏修言个子高,李晗如原本站在亭子上头看他还不觉得,如今他走上来,垂着头看她,一下便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李晗如皱眉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到了亭子的另一边,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秋欣然原本以为李晗如发现夏修言听见了她与郑元武的对话必然要暴怒,谁知她却并没有意料中的恼怒,只长久地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亭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原本想去品冬院看看,不想你们过来了,只好来这儿暂避,也不是有意偷听。”
他语气略带歉然,李晗如听了自嘲般笑一声:“没什么,丢人多了,也不嫌这一桩。”
秋欣然偷偷猫着腰朝上走,见亭中二人一站一坐,从她的角度往上看,李晗如侧脸望着亭外,而男子站着的背影又正好能将她的身影挡住。
这是在大好的机会,她悄悄从假山出来,正想借此机会离开。
忽然听见夏修言问道:“你当真将梅雀送去吴朋房里了?”
李晗如冷笑道:“吴朋当年派人追去洛阳废了她师父一双弹琴的手,害他郁郁不得志,最后几年贫病交加。
为了报这个仇,她什么都愿意做。”
夏修言沉默片刻:“你觉得她今晚当真能够得手杀了吴朋?”
“我本也没指望她能成功。”
李晗如嗤笑一声,“我不过想给吴朋一个教训,他当真死了,才是麻烦。”
“吴朋不死,梅雀就要死。”
夏修言淡淡道,“一条人命换个教训,未免太不划算。”
“是,”
李晗如冷淡道,“无权无势的人赔上命也不过顶多是在仇人脸上挠出一道指甲印,但报仇这事,只为了一瞬间的痛快也是好的。”
她不痛不痒道:“七夕宫宴那回,是他在你酒里下的融梨香,算计了你我。
之后叫我二哥知道了,寻着由头在外面当街拿马鞭将他痛打一顿。
二哥回宫也领了重罚,还在外头留下个跋扈的恶名。
我去看他的时候,问他后不后悔?
他跟我说:想什么后不后悔,拿鞭子抽他的时候起码当真痛快。”
想到这儿,她轻轻翘了一下嘴角,又很快放下了。
“后来外头传我勾引郑元武不成,说我不知羞耻老大难嫁,想也知道都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今天他在这园子里摆席,一群人还得装得不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心无芥蒂的样子。”
她讽刺地一笑,“只有没了顾虑的人才能拼着身家性命为了一时的痛快。
我是不行了,那个乐伶倒可以。
我助她得偿所愿,有何不可?”
“梅雀要是今晚得手,你准备怎么收场?”
李晗如摇头:“吴朋酒里下了融梨香,她得手不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高傲又冷酷,一如她的出身以及宫闱中的一切对她所做出的教导。
亭中再度静了下来,站在亭中的男子,余光看了眼身后。
夜风穿过假山的石洞,带来一阵空荡的风声,原先站在那儿的人影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余下一地破碎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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