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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间,我亲眼看到他们杀死了六个这样的新生儿,无论他们的父母哭嚎得有多惨烈,大长老都秉公执法地告诉他们:“这是灾星,为了部族,他只能死。”
像一场前赴后继的献祭,没有人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我越来越厌倦。
我和大长老争吵。
在尤异十六岁那年,我一意孤行离开万毒森林。
我认识了一个人,名叫释迦,他帮助我进入一所男子学校,我学习了很多东西,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历史和当世,在混乱浊世中,我愈发感到,万毒森林是多么渺小的一隅。
我和我的族人们坚守着古老的血脉,或许早就失去了意义。
释迦很理解我,他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世的人,他讲了两个故事,日本的明治维新和清朝的闭关锁国,释迦在圆月的夜晚与我畅谈:“尤洛,我能感觉到,你是心怀大志的人。
你的大志,和你弟弟、和你的部族有关。
你希望他们接受改变,而非封闭守旧。”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字典上知己那两个字,究竟是何含义。
在万毒森林里,他们故步自封,没有人能理解我有多想让他们出来看看。
看看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白云苍狗,炎黄不在了,蚩尤不在了,神农不在了,中原逐鹿化为传说,那些漫长的流浪,也早已是记忆中的泡影。
可为什么,他们就是走不出来呢?
还是…困于过去太久,他们已经没有资格走出来了。
我和释迦的交往越来越密切,他称我为挚友,我视他为知己。
他陪我游历大江南北,革.命党、反叛军、军阀、乡绅、地主、佃户……我的见识越来越广阔,可我也越来越困惑,为什么攘外必先安内,为什么地主能把佃农逼得家破人亡,为什么一部分人夜夜笙歌,而另一部人饿死路边,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有的人生来在天堂,有的人生来在地狱。
世道,如此不公。
人心,如此阴暗。
而我和我弟,却要为守护这样的种族,付出包括生命的一切。
那时我已经隐约知道,如果蚩尤后裔灭尽,遥远的祖龙脉下,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据说,那是蚩尤先祖与这片天地定下的,最后的契约。
可我还是无法理解,融入中原,蚩尤后裔也会存续下去,何必在万毒森林中因循守旧?
释迦告诉我:“你的族人已经无可救药,尤洛,你唯一能做的,是放出你的弟弟。”
我同意他的说法,我的思想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多我想不通的事纠结盘错,我无法悟透这世间的真理,我捉摸不清天道,我越来越感觉到,人类无可救药。
我想要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真正的有秩序的时代。
而与创造相对应的,是毁灭。
只有灭尽这个旧时代,才会诞生出真正的新生!
在做这一切之前,我要先放出我那可怜的废物弟弟。
他还是那么懦弱,从来没想着出去,他宁肯站在那里,挺直了脊背,被臭鸡蛋和烂菜叶淹没。
他惨兮兮地抹了把脸,回头望向我,满脸无所谓,说:“哥…回…来了。”
我回到了万毒森林,杀了很多人,为了制造黑镜。
我成功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杀人的时候,我那废物弟弟看见了。
……他竟然妄图用金蚕替我担罪,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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