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冬天的到来,梁霜影就像窗上的寒雾复苏,她喜欢凋零的枯树,干燥的空气,以及空气里毛衣柔顺剂的味道。
当然,这一种如同将雪花塞进烤箱里的气味,只在他的家里闻得到,比如,今晚。
她捧着一杯温开水,悄悄推开书房的门,看见男人倚桌而立,正与人通电话——“一个根本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听那些老东西鼓吹几句,就妄想和我平起平坐?你尽管抛,让他们补仓;另一边你找王浩德出面,给他下个大单子,把价款拖着……”
温冬逸发现了她,放低声音,也低头,往烟灰缸里挫灭了烟。
梁霜影将身体窝进沙发里,拿来桌灯底下的书,不想听,还是听见他的那一句,“不玩死他,怎么让他明白世道艰辛?”
挂了电话,他目光看向沙发,小姑娘长发随意绑起,穿一件米白吊带睡裙,确不如她肌肤白皙,拇指抵唇,认真读书,灯光下的肩头圆润,诱人细尝。
温冬逸走到她身旁,坐在沙发扶手上,宽手贴住她的脸,抬起她的头,让她与自己对视,指腹摩挲她的皮肤。
他不说话,接过她递来的温水,听她先说,“今早我妈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把腰摔折了,我得回家看看她。”
他了然点头,“这几天我也有空,陪你回去?”
梁霜影没跟家里坦白他们的关系,甚至没提她有一个正在交往的人,这会儿忙说,“你有空就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
从温冬逸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已经将她心底想法洞察明晰。
向公司请了几天假,梁霜影如愿独自回到珠江,长时间未归,见到家人的瞬间眼眶微热。
覃燕身体无大碍,就是自己躺下、起身有点困难,但毕竟是伤患,梁父对她忍让许多,父母关系反倒缓和了。
留在珠江的最后一天,返校交上了实习表,顺便与孟胜祎见面闲聊,中途接到覃燕电话,说是晚上要请一位大人物在酒楼吃饭,让她早点到场。
当下,梁霜影轻声答应,通话一切,这事儿丢到脑后,专注听着孟胜祎华山论剑般的情感经历。
她们挽手逛到天色已沉,也没有紧张感,梁母催了又催,只因她被惯懒了,不想应付谁,多可怕。
拖到没法再拖,梁霜影才踏入酒楼大厅。
一进包间,她提了气要出声,抬眼看见桌席旁坐的男人,这一口气生生卡在喉咙,直接变成咳嗽。
而这时,她的父亲梁耀荣不忘介绍,“不知道温老板还记不记得,这是我女儿霜影。”
温冬逸望着她,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当然记得。”
☆、c50
梁霜影掩下了瞿然神情,目光掠过父母,还有表姐冯念,未见姨妈覃玫。
南方的室内暖气仰赖空调,热风直扑面上,燥得她躲避去桌旁的空座位。
走向中式酒楼特色圆桌,她一步一声祷告,是表姐不怎么愿意出现,男人身旁才会空着一个座位,而不是他刻意为之。
桌上已无完整菜色,可见动筷有一会儿了。
霜影拆下围巾,脱下外套,一起挂在椅背上,她坐下推起卫衣的袖子,素白一张脸蛋,从模样到状态都像个中学生,如同坐在教导主任身旁,不敢看他,生怕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暗度陈仓的情事,曝光给全校知道。
梁霜影尝试以视线试探,直接对上温冬逸好整以暇,等待她的狭长眼睛,她避开,又咳了一声。
从进门就开始咳嗽,覃燕皱眉问她,“感冒啦?”
“没、没事儿……”
霜影说着,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却见其他人怔怔瞧她,不由得出声,“怎么了?”
男人沉沉声音,耳畔响起,“你拿错了。”
一转头,是温冬逸似笑非笑的脸孔,从她手中拿出杯子,又将茶水斟满,放在她眼前,末了,怙恶不悛的微笑说,“我不介意。”
梁霜影回神,悬在原处的手即刻收到桌下,拉好衣袖,遮挡住与他的情侣表。
没有人嗅出猫腻。
梁父梁母将她猝不及防的慌张,理解成尴尬,皆以为,当初温冬逸给她压岁钱,仅仅是出于喜欢、赞赏这个小辈,就算暗藏难以启齿的原因,也只是纨绔子弟一时兴起,玩玩罢了,没太出格;以为过去了几年,他们之间那点不足为道的关系便似野草,早就除根干净,哪想不止春风吹又生,已是晴翠接荒城。
在座的人都对温冬逸了解甚微,所以,在他先对小姑娘说,来这么晚,菜都凉了,又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份叉烧肠粉,一碗鲜肉馄饨,之后,竟认为他在堆砌亲善形象,客套关怀。
只有梁霜影吊胆危坐,因为她最近爱上了肠粉和馄钝做宵夜。
不多时,她舀起一颗馄饨,吹了吹,仍是烫到了舌头,也许掺杂了提防他突然间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担心到吃不出味道。
然而,她吞下了一碗馄饨,省略掉碗筷磕碰声,一切风平浪静,证明她有点小人之心了。
不仅如此,他们聊起了冯念目前入职的外企,没两天要将她从珠江分公司,调派到京川总公司的事儿,温冬逸作为高层管理的角度,给予了她一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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