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衣暖和,分量沉是因为棉花好。”
我指了指他身上的小羽绒服,“信吗,要是到了最冷的那几天,你这个绝对没我这个搪风。”
“可是太沉了,穿上走道儿都困难。”
“谁让你那么瘦的。”
我抬手搭住他肩膀,“多吃点儿,吃胖一点儿吧。”
“我吃多少也不胖啊。”
他争辩。
“那是因为吃得太没油水了,你一天到晚吃素,都快变兔子了。”
我捏他脸,“知道的是你会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庙带发修行的呢。”
“对对,我就是京西潭柘寺的,你眼力真好。”
边笑边点头,周小川挥开我的手,“施主要不要给捐点儿钱?我给你立功德碑。”
“行了,我的钱都捐那堆东西上了。”
我指了指保温杯、手炉和热水袋,又指了指他搂在怀里的枕芯儿,“还有这个。”
没说话,只是笑,周小川掀开被子,跳下床,打开了对面桌子上的小电视,一阵兹拉兹拉的噪音过后,小小的屏幕上有了影像。
“译制片?”
他没回头,征求我的意见。
“随便。”
我应着,“科教片我都看。”
“农业科教片?”
带着笑音的疑问,周小川把节目调整到比较清楚的一个台,然后边朝炉子走边说,“你知道吗,上次看农业教育与科技,发现里面关于农药的内容我都懂。”
“那可不,你本行啊。”
我看着屏幕上的电影情节,“你要是毕业了就进厂子,说不定都已经升个小官了,你这么有耐心又有干劲儿的人。”
“算了,我不会当官儿,功名利禄我兴趣不大,我就想老老实实做音乐,在这方面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声音不高,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也铭记在心。
我知道这小子肯定能说到做到,他说能杀出一条血路,就肯定能,而在这之前,受多少罪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来来,试试那杯子。”
提着刚开了水的壶,周小川走过来,拿起大保温杯。
看着他串水的动作,我有点儿没心思看电视了,那种水流在容器里撞出水花的回响,和提着水壶,专注的往大保温杯里倒水的周小川一起,一瞬间在我记忆中成了个永恒的片段,与其他片段一起,被小心存留在心里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冬天很漫长,而在冬天退去之后的一九八九年,中国则在酝酿着更大的变故,那是一场震动了每个经历者的变故,但半年前的我们,还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从何时开端,我们只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只顾着享受那些小小的,又弥足珍贵的幸福,与平安。
寒假挺短。
开学前临走的那天,我没让周小川送我,那种距离那么近,然后慢慢变远的感觉我受不了,我怕那小子用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看我一眼,我就立刻扔下行李从车窗户跳下去了。
于是,送我进站的是我爸妈和我姐,上了火车,等到车开,听着那种有规律的噪音,我闭上眼,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
我有点茫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心里空空落落,我开始想周小川了,可能那种心情应了好多年之后一首叫做《DIDA
DI》的歌里写的“才说再见,就开始忍不住想见面”
,我没跟他说再见,但我特想见他的面,我觉得我都不正常了,竟然这么离不开周小川,不就是一个玩儿伴嘛,不就是一哥们儿嘛,我都没这么离不开我爸我妈过,他小子不知道下了什么咒,就把我栓得那么死,他拴不住我的人,但他拴住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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