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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衡对物价虽然不够敏感,经历过的交易也不多,但他隐约意识到也许是因为随意零元购的缘故,这片平原的物价浮动的上下限都非常高。
也就是说,谈生意最好是要灵活一些。
毕竟正常情况下的买卖,大不了就是谈不成,双方最多是憋一肚子火;然而在这片平原上,谈不成的生意,可以选择爆掉对方的脑袋来谈成。
伊诺拉跟齐海生就正在小心翼翼地踩在这条危险底线的边缘,激烈地开展一场唇枪舌战。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都称得上一种艺术。
罗衡饶有兴趣地看着伊诺拉从生死存亡谈到身份地位,通过各方面展现自己得到物资的艰难险阻,中途还不忘给齐海生飞快地戴上几顶摘不下来的高帽,就差把这张软垫打上奢华有品的标签,跟齐海生捆绑在一起。
而齐海生不甘示弱,从大车队的人数出发,厚着脸皮跟伊诺拉哭穷,鼓动唇舌让她意识到一个人养几十个人是多么坎坷艰辛,试图把“孤儿寡母,我命好苦”
这一招牌贴在脸上,哄骗三人组半卖半送。
孤儿寡母这句话倒不是恶俗玩笑,按照齐海生的说法,很多女人跟孩子实际上都已经失去丈夫跟父亲,甚至有孩子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父母。
在同样的弱势情况下,女人还能再找一个依靠,孩子却很少能轻易更换抚养者。
因此在车队里有个规定,所有大人都是孩子们的父母。
齐海生是以相当轻松幽默的口吻说出这些事来的,也没觉得这能给自己增加什么筹码。
他看上去更接近一个人在展示自己得意喜爱的东西,不是为了得到任何人的承认跟肯定,只是很自豪自己这么做,因此也很愿意提一提。
可罗衡还是下意识僵硬住身体。
他看得出来,车队内部的确非常融洽,光是在这儿呆一会儿的工夫,就能清晰感到车队里欢快轻松的气氛。
那些孩子们在跟大人打闹,生存的环境也许不够健康,可大人们竭力在其他地方弥补了。
失去父母的孩子在这样的平原上根本没有任何竞争能力,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意外,可齐海生却确保他们仍然以孩子这个身份成长。
也许是为了增加凝聚力,又也许只是齐海生烂好人,或者他们是一群不抱紧就无法生存的人……
话又说回来,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齐海生在竭力养活这些人,确保这些孩子成长下去,实际上也跟他们三个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不过是三个路过交易的人,让自己活下去就已经费尽全力,不必为此承受心灵上的压力。
但罗衡还是不自觉地站直身躯,一种说不上来的瘙痒感凝聚在他的肋骨下,正往四周的皮肤缓慢扩散开来。
真正的瘙痒可以用抓挠缓解,可罗衡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心灵上的瘙痒。
伊诺拉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冷笑了两声,倒是狄亚……
罗衡的目光忽然锁定那张脸,那张脸上本来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现在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变得毫无表情,眉头微微聚拢,仿佛戴上一层假面。
他很熟悉这种表情,这意味着一个人试图逃避这个话题或是不愿意展露任何内心的想法,却无法解读原因。
为什么?
罗衡头一次对狄亚的过往产生好奇,他看得出来狄亚对伊诺拉不怎么感兴趣,对男人也一样,即便是在现代这种资源极多的时代,放纵自己欲望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可狄亚看上去就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会在意这个话题,是因为他有过一个孩子吗?他也曾经有过一个妻子?曾经失去了挚爱的人或是别的原因令他彻底封闭了心门?
虽说狄亚看起来很年轻,但这样的时代,靠年纪判断经历是最不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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