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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问我们家地址。
你认识吗?”
谢雯凑上来看了一眼,摇摇头:“不认识。
认错了吧,看她也没按门铃。”
盛嘉实迅速把这事儿忘了,直到数月后,他在医院住院部的楼下又一次碰到这女孩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抽噎着试图说话,父亲在旁边不断小声哀求,身形佝偻、双手合十。
盛嘉实活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他那样低声下气,那是一种非常猥琐的体态,他听不清两个人的对话,却能从这种体态中敏锐地觉察到情势——研究唐宋文化的盛教授把手轻轻放在女孩子的肩膀上,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那么亲密的动作。
盛嘉实只觉得有人给自己施了法术,四肢百骸突然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一切发生,心里如有雷击,一个问题冒出来:低头亲吻年轻女孩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他的妻子?她正在十二楼的病房里,进行第一期化疗,而她的丈夫正在楼下亲吻一个年纪足可以当他们女儿的年轻女孩,用阅历、权力、看似风度翩翩学问渊博的面具,实施本质为诱骗的行为。
他坐火车回上海,一路上如行尸走肉,到家扑到床上就睡,沉沉睡到次日,被江卉的电话吵醒。
她咋咋唬唬地问他毕业就业后档案怎么处理,说到一半发觉不对劲:“你生病了?”
“没有。”
“你在家?我去找你吃饭。”
他都没来得及说不用,她就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地过来,一摸他的额头就大呼小叫起来:“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
谢雯确诊恶性肿瘤以来,他每周往返两地,除了上班就是陪妈妈,再精壮的身体也经不起短时间内这么折腾,累垮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江卉帮他叫了饭、逼着他吃药,待到半夜才走,走之前捧着他的脸:“退烧药就在床头,半夜体温起来了就吃一颗。”
他含糊应了一声,再次陷入昏睡。
再醒来时,身上出了一身大汗,体温已经降下去了,朦胧的晨光里,有一个人站在窗边叠衣服。
细长的脖子,乌黑分明的头发,圆润的肩膀,伶仃的锁骨,粉红色的膝盖,鸽子般的乳。
陈斐。
他几乎要坐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就像从前无数个普通的早晨,伸手揽住她,然后故意向后仰,两个人都齐齐倒在床上,一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只是迟疑了一瞬,盛嘉实浑身冒汗,头脑清醒过来。
江卉回头问:“你醒了?中午想吃什么?”
谢雯一直被所有人瞒在鼓里,从病情到丈夫出轨学生的一切。
前者是全家人齐心协力的结果,后者则无需串通,因为只有盛嘉实知道。
她的身体衰败得很快,到元旦时就几乎已经不能下床,盛嘉实只能推着她去阳台上看烟花,权当庆祝新年。
到快睡觉的时候,她不知怎么突然提起来一件事:“你和陈斐联系过吗?”
“没有。”
“可惜了。”
盛嘉实本来要关灯出门,听见这话,在床尾坐下:“可惜什么?”
“我儿子是个心软的,得配个有主意的人,这才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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