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夏至前一日,他们终于归返帝京。
刚一进城,便有内侍传旨,说是天子开恩,让钱循回府歇息,转日再去觐见。
回府后,钱循立时被郑氏有孕八月、即将临盆的消息震得一懵,又抱着数月未见的女儿好一阵亲昵,才慢慢翻阅这段时日送入府中的书信。
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朝会后,皇帝的贴身内监守良亲自过来传口谕,请钱循戌时入宫。
于是戌时刚过,钱循便已立于清思殿内,双手呈了奏折,聆听圣训。
轩辕曜并未打开那折子,而是道:“朕本想将临淮王一并叫来,可又觉得他年纪尚幼,事涉机密,若他一时不慎,走漏风声,为人所察,反而不美。
故而想了想,便只叫了皇后。”
贺熙华坐在轩辕曜下首,秀气的眉宇间满是轻愁,“听闻此案已有了眉目,实属不易,蹈之查案劳苦。”
“若能帮朕洗脱这不白之冤,蹈之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
轩辕曜只留了守让,此刻已换了常服,满眼冒光、精神抖擞。
许是他这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过于招眼,贺熙华的面色更为难看了。
“臣不敢贪功,”
钱循赶忙起身,“如今臣也不过是根据现有的证据,结合众人的供词做了一些整合,其中不乏臣的猜测,有些事还得等贺大人得胜还朝,一一对照了,方能清楚。”
“今日不是奏对,不过是寻常好友聊些旧事,你也不需如此多礼。
守让,给蹈之将茶水添足了。”
轩辕曜捧着浓茶,兴致勃勃,“不如先从那白雪词说起?”
钱循摇头,“陛下可知当前有多少案子,相互关联、牵扯不清?”
“从前你说过的青楼女子仇杀案,加上围场行刺案、侯府行刺案……若干年前白雪词之死,恐怕也算作一桩公案。”
轩辕曜强压下不断上挑的嘴角,“再加上重明岛每年给贺尚书的孝敬,林林总总也有十余件了。”
钱循点头,“陛下英明,虽不曾亲自查案,却也说的七七八八了。
臣先前在整理案情时,觉得这些案子有如散落的念珠,颜色杂乱,似乎串不到一根链子上。
究其原因,那是因为本身就不是一条链子。”
“臣不欲将这些案子单纯和朝堂阴谋并作一谈,而是围绕三对情人,而这三对每一对都不得善终……”
一听这个,轩辕曜坐直了身子,显是入了迷,“贺熙朝和白雪词一对,另外两对是谁?晏华亭么?”
他到底本人就是个断袖,想起这些年重明岛对贺熙朝的千里追杀,脱口而出,“难道,晏华亭和贺熙朝才是一对?”
“你时不时打岔,让人家钱少尹怎么往下说?”
贺熙华脾气极好,但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也不顾臣子在侧,直接发难。
轩辕曜竟听出了些嗔怒的意味,亲自为贺熙华添了茶水,又将暗格的一盘龙丝酥递过去,见他神色缓和,才抬手示意钱循继续。
钱循已经完全陷入自家思绪,对帝后恩爱视而不见,缓缓道,“臣回京后,首先接手的便是炎娘案,这案子常常被人忽略,但却是这年余来一切风波的开始。
炎娘其人,颇为命苦,幼时为家人卖入青楼,在风尘中难得遇见知己,有姐妹有情郎,随即姐妹因己丧命,情郎弃她而去,再后来彻底沦落泥淖,再不得翻身。
臣一直在想,这么一个卑贱至极的女子,为何有人会害她?若此人是要为白雪词报仇,为何这十余年都不动手,非要这个时候置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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