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已如城欲摧。
外头的人在叫嚣,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魏六是不是在里头!
把魏六送出来!
否则就一把火烧了你的棚子!”
先头兵着了道,后头人便心有余悸,不敢靠太近,只感隔在十步之外高声叫嚣。
一群蠢货怂包蛋!
他们舍不得烧,若真烧了,银钱、衣袄、还有她们三儿能换的白面,就全长翅膀飞了。
长亭并不着急,转身轻声交待幼妹,“记清楚了吗?”
长宁不敢哭出声儿,死死咬住袖口,如鸡捣米死命点头。
长亭心下大舒,朝胡玉娘使了眼色,大步朝毡毯外走去。
火把举得老高了,火光交错明暗摇曳,蓬头垢面、满脸灰黄的那群人眼眸黯淡无光地直勾勾看着长亭与胡玉娘,还有胡玉娘胳膊肘里被扣得死死的魏老六,长亭整了整头巾和毡帽,再将襟口朝上一拢,脊背挺得笔直地斜睨那群人,并未先行开口。
两厢僵持,火光之中有一人从中踱步而出,拱手作了个揖,高声道,“魏老六是俺们一道的人,怎么到小兄弟手里头去了!
哟!
身上还淌着血呢!
小兄弟处事不地道,大家伙都是可怜人,何必背后下阴手!”
未待长亭答话,那人又朗声再言,“也不知小兄弟是哪处马帮走镖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报上名来,也算是抵了魏老六的瞧病钱了!”
是在掂量是否惹得起。
走出来那人年近不惑,长脸宽额,说话很江湖气。
长亭一时有些拿不准判定。
可忽的想起,往前陆家在外经营庄户、外产的仆从管事,似乎同漕运那起子下九流也有联系,照陆绰的话说,“乱世纷争,漕帮走镖的来往大,路界广,陆家人自矜身份无需交际,下头管事仆从自然就一肩担起这个罪责来了”
……
如果狐假虎威,便可逃出今夜逆境,长亭其实并不介意冒用他名……可她并不知道这世道上有哪些帮会啊!
长亭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微不可见地朝斜坡上一扫,再将眼神极为刻意地收了回来,面上一笑,脊背愈挺,并未掩饰声音——十二三的人了,是姑娘是儿郎,一眼就能瞅出来,那人口唤小兄弟是给她这身夹棉男式大袄面子。
“无帮无派,独闯天涯!
魏老六手脚不干净,夜半摸到棚子里来!
哪知我们干粮早已殆尽,浑身上下除却一身衣裳,再无他物!
叟所言的瞧病钱,我们自然没道理出!”
“胡说!
你们晌午还吃了鸡蛋的!
哪里会没有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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