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本宫只是个格格,便有了弘历,且李润姜的儿子只剩下弘时一个,王爷对本宫的态度有如何改变,便只是让本宫那样不咸不淡地,同一些没有孩子的格格们在一处混着。”
“宋春眠、耿绿蕙、郭皖……不叫一叫她们的名字,我都怕我忘了。”
雍正那时喜欢敦肃皇贵妃,敦肃皇贵妃也多子。
更何况那时候前路未明,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如何能想到自己儿子们的未来。
熹贵妃没有喝那普洱茶,只不过是将自己的目光倾注在上面。
“本宫也不过是感慨一句,当年一同看《桃花扇》的人就剩了耿绿蕙,不过如今又添上了你。”
婉襄还是没有明白熹贵妃到底想要同她说什么。
而且她也不习惯一向强势的熹贵妃在她面前流露出这般弱势的姿态,以及,虚张声势的傲慢。
嘉祥和弘曕,雍正都在等着她回去,“若是娘娘只是有这些感慨的话……或许那图姑姑更适合陪您说这些。”
婉襄将要站起来,熹贵妃没有看着她:“万岁爷的龙体……究竟如何?”
熹贵妃找她,好像每次都是为了这件事。
婉襄心中了然,又有了更为汹涌的不悦,“万岁爷不过是偶感风寒,又放不下政事,所以才会有病势连绵不退的模样,应当很快便会好了。”
她忍不住刺了熹贵妃一句,“娘娘从前同嫔妾说过的话,嫔妾也还给娘娘。”
“只要每日安心吃斋念佛,处理六宫之事,又何愁将来没有期盼的那些地位与荣华呢?”
“等待总是有期限的。”
熹贵妃抬起头,和已经起身的婉襄对视着。
她在这一刻忽而发现,熹贵妃苍老的速度远比她的认知更为迅速。
在永寿宫中的西暖阁中处理后宫公务,她并不像是每一次出现在宴会上一样宝相庄严地像是雍正的后宫之中永远不会倒塌的金身塑像。
她身上原来满是缝隙与褶皱,她在等待之中慢慢地碎裂开来,水粉胭脂,金缕玉衣涂抹上去的并不是原本严丝合缝的那些东西,在儿子成为帝王的心愿成真之前,她并不快乐。
潜邸十八年,后宫又十三年,前后三十一年,她已经等得疲惫不堪了。
可是熹贵妃还是问错了人,雍正十三年八月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一条线,婉襄不想要迈过去,而熹贵妃却恨不能立刻便到达。
所以她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永远都做不成朋友。
甚至连裕妃那样,她们都是不可以的。
“万岁爷龙体虽然并不算全然康健,但于性命无碍。”
婉襄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嫔妾此心唯知有君,请娘娘不要再问嫔妾这般诛心的问题。”
“你倒是痴心不改。
也是了,若是本宫,也是要死死抓住这一点的。”
熹贵妃同样站了起来,她的身量同婉襄差不多,她们可以同彼此平视着,就像彼此的地位也没有什么差距一样。
“你这般忠心,但本宫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本宫这一生,虽求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但其余细枝末节,哪怕只是想要为弘历求一个称心的侧福晋都无法办到。”
“那么你呢?你想要的东西,他都能给你么?”
这世上哪有全然如愿,无非是不该求的,便不求。
“熹贵妃娘娘与万岁爷虽然一同走过了半辈子,但到底不曾彼此知心,也不知做皇帝,做丈夫的那些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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