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一愣,待要吵个究竟想起终究还有个彦清在跟前,还是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刻,便收拾起一腔怒火,努力挤出个笑道:“你看你爸爸——他更年期长!
老头子年纪越大越固执,你别介意啊。”
彦清本来酝酿着想把自己的处境也稍微谈一谈,他想说他家里的存款都不是他赚的,是陈建林赚了交给他保管,说好听了叫共同财产,而实际上,他们俩又不是夫妻,“共同财产”
一词也没有法律效力,他究竟有没有权利动用这笔钱他自己心里也没把握呢——何况他之前已经瞒着陈建林借给彦予那么大一笔钱了,而且开始犯愁彦予的偿还能力了,若陈建林发现了那两百万的事情,他要如何补上那么大一个亏空?
可是他继母诉了一大堆苦,他父亲因为钱和面子的事情都发怒了,而且话里话外他也听出对自己隐隐的不满。
他自己的那些苦衷就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得说:“我、我会考虑考虑的。”
李老师大喜过望,忙道:“对对!
不是要你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是要时间考虑,再说你还得和你的那个——小陈吧,商量商量。”
彦清说:“其实我这些年赚的不多,一个面包店……”
李老师打断道:“小清啊,要是你就开个面包店,我和你爸爸又哪好意思向你开这个口?卖了你那个店也不值啊。
可是你们家小陈不是做大买卖的嘛!
我听说他的那个公司专门卖进口轮胎的,喔唷了不得的唷!”
彦清修正道:“他只是合伙人之一,有点股份……赚的也是辛苦钱,很不容易的。”
李老师说:“那倒是,现在干啥都不容易,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过他好歹辛苦点还能赚到,不像我们老的,就是再辛苦也赚不出一个房子。”
叹气,“小清啊,别怪阿姨多嘴,咱们好歹算是家里人,我这些年看着你也替你担心呢,你和小陈虽然感情好,不过现在男女朋友说分手就分手,多年夫妻说离婚就离婚,一点保障都没有,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和小陈要是有点什么变故,你是不是也该早为自己打算打算?”
彦清垂着眼没做声。
李老师察言观色,忙说:“哎呀你看我乌鸦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那是从小的感情,当年一起出国一起回国,这么多年,跟一般人怎么一样,你别多心啊。”
彦清道:“李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
李老师道:“懂就好——”
忍不住又多了一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
彦蕴城始终不见从卧室出来,看来今天彦清不走他也是不打算出来了。
彦清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了。
他继母热情相送,一个劲叮嘱:“小清啊,有空多来家坐坐,又不是外人,你爸爸嘴上不说,实际上心理是牵挂你的——内个,我刚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可得当个事好好商量好好考虑啊。”
夜晚的空气特别清冽,彦清深呼吸几口,肺里微微刺痛,好像多吃了几个鸭梨一样难受。
独自走在斑斓夜色中,他脑子里仿佛很冷静,又仿佛很混乱,他不想思考那么多,可是无数的事情好像同时在他体内冲撞。
他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日子竟然是这样过的,一天又一天,越来越纷繁芜杂,越来越深陷其中。
生命像树,看似枝繁叶茂;生活像藤,蔓延包裹越勒越紧。
只要陈安迪在家的晚上,他们家是不看电视的,因为耽误孩子写作业。
陈安迪有点庞大的身板坐在他房间的书桌前,他有点抓耳挠腮地趴在那里,很显然没做进去。
彦清送水果进去看着也觉得可怜,从后面看了一眼是数学作业,上面干干净净的,可见是真的不会。
可是他完全辅导不上了——他高中就已经决定走美术专业,文化课上并没有用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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