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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素描,她收起了笔记本,快步朝着那所大宅院走去。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时不时的有军用汽车从她身边驶过,车上装的尽是从前线撤下来的受伤的士兵。
待她赶到,就见车上的伤员正在向着大宅院里安置,伤重的被抬了进去,伤势较轻的,由护士与志愿学生们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里走。
她连忙走了过去,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声的揪人心肺的呻吟声从身旁经过的担架上传了过来。
她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所见的已经令她触目惊心。
那些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早已将他们身上本来穿着的军服眼色染成了一大块、一大片的深黑色,有些人的伤口上还在不断的冒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热血。
有些人的胳膊断了一截,有些人的半条腿没有了,有些人的肚子不知道被什么给炸开了,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肠子,还有些人的头上被缠着厚厚的纱布,鲜血将纱布几乎全部染红……
诚然,自她开始跑战地新闻以来,经常去医院做采访,伤员的伤情她看到过不少,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生死,面对这些只能用一个“惨”
字来形容的情形时,也至少可以做到平静冷静。
但是,现在,她站在一间临时的简陋的战地收容医院前,还是对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幕悲惨的景象感到震颤与揪心。
她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是悲惨的,也知道,战争必然导致死亡,必然导致痛苦。
但是,当要真正面对死亡与痛苦,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短时期内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几次都想举起手中的相机,将那些正在受到死亡威胁的痛苦万分的士兵的惨状拍摄下来,但是,她的手抖得如同筛糠,根本无法取景,甚至无法好好的将镜头对准那些画面。
因为眼泪一次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因为心被狠狠地揪着,难受的近乎无法呼吸。
这样的感觉,太过强烈。
无论她曾经在各地的医院里亲眼看到过多少伤兵,看到过多少死亡,都无法令她坦然面对。
现场很乱,很嘈杂。
来来往往的车辆,进进出出的人流,没有人有足够的时间和心情去关心那些被巨大的痛楚折磨着的士兵们。
他们像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被担架员当成了货物似的搬运着,飞快的搬进,飞快的撤出,也没有足够的医生与护士能够在他们被送来的第一时间替他们诊治,看护。
他们必须等待,能够做得,也只有等待。
等待治疗,等待药效,等待看护,也许还有等待——死亡。
她只是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就难过不已的看见好几个伤重的伤员,仅仅是在等候担架员把他们轮流抬进老宅的片刻时间里,没有得到及时的抢救而死在了担架上。
一朵朵生命之花,尚未盛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凋谢了。
年轻的、勇敢的战士,没有留下他们的姓名,就牺牲在了他乡的土地上。
之后,有个白大褂上浑身是血的大夫大约是得了信息,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满脸疲色,他弯下腰摸了摸那几个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士兵的脉搏,又飞快的翻了翻他们的眼皮,甚至没有了多说一个字的力气,简单的对着几个士兵摆摆手,便又步履匆匆的跑进了里面去。
对他来说,这些死了的人,死者已矣,不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因为有太多还活着的,却等待着他去救治的人,比起死人来更需要他的关心。
这些出身穷苦的大头兵,活着的时候尚且得不到多少在意,死了之后也就更没有人会给他们更多的关心。
死亡,有时候也如同活着的时候,存在着难以磨灭的等级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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