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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愕然清醒,却弄不清眼下状况。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环视四周,触目所及是一个古典式的房间,床和桌案都矮矮的,地上铺着簟席、竖着屏风,却没有椅子;另一个特别的地方,是房间里陈设着许多镜子,有长的、圆的、摆在案上的、挂在墙上的……安永坐在床上望过去,镜中就映出许多张自己的脸,在黄澄澄明晃晃的块面里望着自己。
镜中的脸显得苍白而惊惶,却的确是他的样貌。
安永抬抬眉,看着镜中人也挑起了修长的眉毛,将愕然的双眼瞪得更大。
他消化着自己女人一般黑浓的长发,还有身上寿衣一样款式的白衣,喉咙里忍不住咕哝了一声,跟着慢慢张大了嘴巴。
嘴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勉强动动舌根,满嘴的麻木中就会冒出一阵剧痛——这具身体没有舌头吗?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依稀感觉出舌头正被什么紧紧裹着,让正汹涌往外分泌的唾液不至于从嘴角流出来。
安永只知道自己死了,却不知道自己会堕入拔舌地狱——好在这地狱看上去干干净净,有脸圆圆的小夜叉,还有质料舒适的白色寿衣穿,也许到晚上舌头就会长出来,然后一天拔一次舌头,就是这地狱唯一要他忍受的苦楚了。
难道自己上辈子做监理,在工地里和施工单位吵得太多,所以被人暗暗诅咒了?否则他怎么会在死后来到了这里?
数不清的念头正在脑中飞转着,这时七八个青衫小姑娘忽然无声地小跑进他的房间,又静静地一字排开下跪,看得安永目瞪口呆。
“你醒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问候,悄无声息走进屋来的,是一个意外矮小的妇人。
安永不明所以,看着那妇人笔挺的身姿和严肃紧绷的表情,脸上不禁露出些惊慌。
“别慌,”
那妇人缓缓走近他身边,伸手按上他的肩头,力度轻软,却在他鼻息间掀起一阵馥郁的气流,“不能慌,阿宁。
你是我的儿子,你要是再慌,崔家就没人了。”
安永听着她沉稳从容的语调,情绪竟意外地跟着平静下来。
“宫里今天早晨已派人来看过,说只要你一醒就得进宫去。
阿宁,这一次你就好好去吧。”
说罢那妇人施施然后退一步,裙裾在簟席上擦出沙沙轻响,“冬奴,伺候公子更衣。”
那名叫冬奴的少年立刻小猫一样细声应了,低着头凑到安永面前跪下,将手臂举过头顶。
安永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再次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那妇人。
那妇人似乎被他望得心有所感,于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抓过安永的右手,将之按在冬奴的手臂上。
冬奴立刻躬身慢慢站起,安永有些意会,便跟着他一同起身下榻,被他引着往屏风后走。
身子刚一闪进屏风,单薄的白衣瞬间被脱去,速度快得安永还来不及尴尬,另一袭白衣就被披上了身。
接着冬奴将他引向屏后深处,打起墙上两道厚厚的帘子,安永这才发现屏后有一间侧室。
这间侧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香气浓得让人头发昏。
安永被冬奴扶持着走进去,看见了两块青石踏脚,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电视剧上被漏掉的环节,现实操作起来是不会省略的,安永扬扬手示意冬奴离开,在接收到少年疑惑不解的眼神时,顿时尴尬得脸发青。
解手还要被监视,这里果然是地狱么。
好在下一刻,冬奴忽然像醒悟了什么似的,红着脸告了声罪,退了出去,安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颇不习惯地踩上踏脚,褪开古怪的衣服,待看见私密处的青紫,这才狠狠皱了眉。
怪道嘴上疼得太狠,都没察觉到下面受了伤,这副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安永盯着厕槽中洁白的鹅毛絮,怔怔发呆。
自己现在有血有肉,还能老神在在的如厕,再认定自己已死似乎已经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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