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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晟微微抬起头,轻柔地拥抱着阿蘅,怀中的热力几乎仿佛烤化阿蘅一般,阿蘅打了半天腹稿,打算准备晓之以理,却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独孤晟将床上的锦被裹在她身上,轻轻抱了她起来,月下他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盯着闭着眼睛显得荏弱的阿蘅,眼睛闪闪发光,他低声道:“我怎么可能放你和孩子生活在别处?就算你恨我……也顾不得了。”
第二日清醒起来的两个宫女发现公主在床上不翼而飞,吓得魂魄俱失,很快惊动了崔华辰,公主失踪的消息毕竟事关皇室名声,因此并未大肆宣扬,只是第一时间城门四门严密封锁搜查,派了心腹去城门一一严查出城的人,另一边命人封锁了使臣居住的下处,尤其是大寰使臣团住的地方,一一搜查起来。
崔华辰亲自到了寰朝使臣居住的地方坐镇,找了顾旷来问话,顾旷看上去一无所知,对这忽然而来的搜查虽然有些不悦,却对崔华辰心中仍怀着敬意,因此也并没有阻拦,纪容带着人细细搜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然后又去了南滇使臣住的地方,依然是细细搜寻了一遍,段英也一副坦然的样子任由搜查,不断拐弯抹角打听出了什么事,看上去也不似有关。
搜查范围只得扩大到整个京城范围,从各个客栈、马车行搜起,然而又要顾着掩盖消息,暗阁所有密探倾巢而出,犹如梳子一般细细梳理,打听消息,纪容心急如焚,不停不歇地从宫里到外头,布置搜查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身心疲惫却仍不住奔忙,骑着马在秋风中奔走,心中不断祈祷着阿蘅不要有事。
在街道上他却被人叫住,他愣了愣,一眼看出了那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正是蓝胜,他身后有着一辆马车,看着他的神色有微微的祈求。
纪容心中虽然满是公主的事,仍是摒退了左右走过去问道:“有什么事么?”
独孤晟低声道:“我今日要返回大寰了,但是四个城门不知为何把守搜查的特别严……还有几个将领都是从前认得我的……我如今却不好暴露身份。”
如今非常时期,纪容听他如此遮掩,心中起了一丝怀疑,独孤晟却看了看四周,却拉着他上了马车,马车内空无一人,他打开马车座位下方,里头居然装了十多枝品相极好的人参,纪容吃了一惊看向他,独孤晟低声道:“这次我过来,主要是采办一些人参回去给我母亲配药,你知道寰朝那边好一些的人参一向都是靠这边的货源,只是如今大燕这边在人参这上头不许卖向外国……我确实是没办法了……将军还请体谅我孝心一片……”
大燕这些日子打仗,药材、马匹、盐铁、武器这些东西基本是不流通被官府牢牢把握的,再想起蓝胜之前和长公主几无交往,纪容疑心尽去,如今这里离城门也不算远,送他一程也无妨,便道:“那我送你出城门吧……如今城里有事……城门搜查定是严格的。”
独孤晟松了口气道:“我猜大概城里是在搜查什么逃犯,只是家慈正等着这药回去配药,我只能求助于你了。”
纪容勉强笑了笑,翻身上马,亲自送他过了城门,城门负责的将领本就是暗阁的人,看到纪容亲自带人来,不过是掀开车帘看了看,也并没有仔细查看独孤晟面容,便放行,独孤晟一脸淡定地和纪容告辞,纪容急着回城搜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说了几句再会的话,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马车渐渐远了些看不到城门了,独孤晟才连忙从马车夹层内将阿蘅抱了出来,顾及到她身怀有孕,他并没有敢用太重的手法对阿蘅,既不能点穴,又不敢用迷药,只能用宽布条将阿蘅手脚束缚了嘴里塞了帕子放在垫了厚厚软垫的夹层内,一出城怕她憋闷到,连忙抱了出来,将她手上脚上的束缚都除去,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在怀中,用内力缓缓替她揉着手腕脚腕。
阿蘅之前被他打晕,也只是轻轻的,早就清醒了过来,早在夹层中听到纪容傻乎乎地将独孤晟亲自送出了城门。
待到被独孤晟抱出来,解了身上和口中的束缚,暗自气闷,却也知道自己重生后武艺内力本就逊于独孤晟,如今又身怀有孕不敢轻举妄动,逃是逃不掉的,只是闭着眼睛不理他。
独孤晟却只是低声下气地哄她道:“喝点水吧?你胸闷不?肚子饿了吧?”
一边去将那小炉上煨着的银锅子拿了起来,里头正是燕窝粥,他小心翼翼地舀了粥吹凉了去喂阿蘅,阿蘅被折腾了一晚上,也饿了,肚里孩子重要,并不拒绝,将那一碗粥都吃尽后便闭目躺着。
独孤晟却坐立不安,马车每一颠簸他就心惊肉跳怕颠到阿蘅,最后干脆过去抱起阿蘅,用双手护着她免她颠簸,阿蘅睁眼看了看他,不说话也不挣扎,独孤晟拥着她一动不动,怀里温暖之极。
阿蘅觉得他好像要把她整个人融进他的身体里,贴在我耳边的呼吸急促而清浅,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呼之欲出,却强行压制着怕吹坏了她,她能听到他胸膛那里剧烈的跳动着,她本该生气的,但是被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却气不起来,孕妇本就易疲倦,阿蘅渐渐还是睡着了。
秋天的阳光透过车帘照在车子里,独孤晟低头看着她的睡容,又伸出手轻轻地敷在她腰间,心里仿佛化开一般,随着马车起伏不定,眼眶和鼻子又酸又热,不得不闭上,他很难解释如今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曾经堕入地狱,每天每天的夜里,他的心那里空荡荡的,听得到风从胸中穿过,行如朽木,踽踽独行,他才三十出头,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整个人早已死去,只余下一具躯壳,上穷黄泉下碧落,他想让那个躺在坟墓里的人能够明白,他爱她,他错了,他后悔,他希望能得到一个赎罪的来世。
后来知道她还活着,他仿佛活了过来,于是他做了种种不可思议之事,只想挽回,然而他们中间仿佛隔了生死一般,他那样努力,以为已经接近了她,他那样明确的知道她的心意,她却不肯再次接受他。
他几乎带着一种绝望再次回到北燕,以为依然再次会遭遇冰冷的拒绝,他几乎不抱希望,然而他依然只是想能再见见她,哪怕从她嘴里听到的是拒绝的话,哪怕看到的是她冰冷的面容。
可是他发现了什么?他早已接受了自己这一辈子将要茕茕孓立孤苦一生的事实,然而他有了什么?
一个孩子……一个那样珍贵的东西……那个旖旎的梦,不是梦,不是梦……他不顾一切断然的出了手,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爱的女人和孩子流落在外,他紧紧拥紧怀中的珍宝,忍不住的想落泪,想谢天谢地谢一切,谢谢上天在他以为失去了一切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最珍贵的礼物。
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得以这样亲密地抱着她,那一场绮梦,他以为只是绮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既喜欢,又遗憾自己当时没有清醒,他这一辈子,年少便遭到家门大变,然后失去了父兄,不得不从父兄的保护下站了出来,撑起了家业,乱世中求生,他咬牙要走到那顶峰,做一个神武天纵,英睿无比的帝王,昭昭穆穆,千古一帝,他走到了,才发现原来那路途上所遇到的,才是他一辈子最该珍惜的东西,然而他居然错过了,无数个一个人的夜晚,阔大的御书房里是批不完的折子,这是他穷尽一生得来的东西,孤独的拥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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