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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伤了?”
贺怀章侧过身子回头看他,眉头微皱。
纪川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站直了说:“今天在足球场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没轻没重的,都紫了,你看。”
伤到的地方在腰下的位置,胯骨旁边,他解开浴袍,露出赤裸的上身和内裤,将内裤边儿往下拉了一截,大块淤青赫然入目,乍一看确实很严重,不过其实不疼,纪川经常踢球,脾气又不怎么好,跟人打架挂彩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只是想让贺怀章关心自己而已。
他牵起贺怀章的手,往自己的“伤口”
上按。
四月初的天气,一阵倒春寒,外面冷风吹得紧,贺怀章刚进来没多久,手有些凉,碰到皮肤上时纪川下意识缩了缩,动作不大,贺怀章却猛地收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气氛莫名沉默了下来。
纪川的浴袍依然敞开着,他有点不明所以,直愣愣地站在那。
十七八岁的少年,宛如一根挺拔的竹子,清新又结实,浑身上下充满了青翠欲滴的生命力。
他每天都看自己,注意不到自己的变化。
然而他的确长大了,身体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有漂亮的腰线,有修长的腿,有削薄的肌肉,不再是小孩子了。
纪川无视奇怪的气氛,上前一步重新搂住贺怀章,这回是正面的,“爸爸,好疼啊……”
他附在贺怀章耳边拿腔捏调地喊疼,嗓音轻轻软软的,呼出的热气不经意间吹在对方耳朵上,声调里带几分装腔作势的痛苦。
他自觉没什么问题,贺怀章应该安慰他才对啊。
可没想到,贺怀章突然推开了他,那反应简直过于激烈了,纪川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诧异地抬头看,还没来得及质问,贺怀章就发火了。
不仅仅是发火——
虽然那次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但那天的情形纪川记得非常清楚,贺怀章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地对他大发雷霆,他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站在原地被教训了五分钟。
然后贺怀章推开椅子,沉着脸上楼去了。
纪川从来没过过这么糟糕的生日,他反应过来,气得把桌子掀了,事后最后悔是毁了自己第一次做的菜,一点味道都没尝到。
生日当晚,贺怀章关在卧室里没出来过,纪川没心情一个人切蛋糕,把蛋糕也砸了,早早回房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门缝里塞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贺怀章的笔迹:“对不起,宝贝,生日快乐。”
只有一句对不起,没有任何解释,而本人已经上飞机,又飞去国外了。
纪川有时虽然喜欢闹脾气,但脾气大忘性也大,很快就不介意了,只当贺怀章跨国倒时差休息不好,心情比较暴躁,或者工作压力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没法对他讲。
总之他可以理解,没多久就原谅他了,还主动打电话过去,那件事就此一笔揭过。
可当初只是一次无关任何原则问题的小矛盾,现在不一样,现在是贺怀章给他找了一个后妈,纪川不知道该怎么坦然揭过,能揭过吗?以后日子长着呢,从今以后,和他朝夕相处的爸爸只剩下一半,甚至在一年或者两年之后,又将变成三分之一。
他却想要百分之百。
中午,终于熬到了下课,纪川第一个冲出教室,去实验楼找贺亭。
说来也奇怪,昨天他还把贺亭当作敌人,今天就从“相似的家庭经历”
里找到了一点类似共鸣的东西,并且因为有了新的敌人,贺亭就被他暂时化敌为友,拉入同一阵营了。
——主要是不找贺亭还能找谁呢?他心里的烦闷没地方倾诉。
贺亭正在做实验,还没结束,纪川的电话打过去两句就被挂了,叫他等一下。
他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两瓶水,站在实验楼外面的银杏树下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贺亭出来了。
纪川等得几乎没了耐心,碍于这是自己唯一一只树洞,忍着不高兴递给贺亭一瓶水。
贺亭问:“什么事?”
“不是你说可以来找你的么。”
纪川迂回地说,“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我走不开,就在这待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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