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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关于这部《容斋随笔》,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站在庄衍面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他早就得了庄衍的允许,如果有不会的文章,都可以直接拿去问少爷,可每当小池兑现这个承诺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不安。
庄衍回府,从来不能代表他可以休息,他一回来,就要紧锣密鼓地处理兵粮运输、治下领地等繁复的政务问题。
能为小池抽出时间指导功课,牺牲的都是庄衍个人的休息时间。
庄衍从不说自己有多忙,也从没露出过不愿指导的意思。
少爷自己愿意被大材小用,院里更是没一个下人敢多嘴,只是对这新来的罗鄂人,比以前还要另眼相看三分。
此时,小池怯生生地站在庄衍面前,抱着《容斋随笔》中的一册,困惑问道:“我以前听先生说,汉人要学的书,不都是四书五经、军史谋略吗……可是、可是少爷让我读的,为什么会有《飞禽畜菜茄色不同》这样的文章?”
“这一篇文章,我读了几遍,好像……好像就只是教人如何根据猪、鹅的形状和颜色,来判断猪鹅是江南的还是江北的,可是这样的文章,读来有什么用呢?”
他一直偷偷观察着庄衍的神色,似乎只要庄衍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他就会立刻原地消失。
每次看到小池这个样子,庄衍就会比往日还要温柔耐心,在谈话中润物无声地消除他的不安。
“这一套书内容涉及甚广,你读到的这一册,其实是汉书中比较初始的读物,等你读完《容斋随笔》,以你掌握的字,就可以去读更专精一些的书了。”
“但还是不要小瞧这一套《容斋随笔》,”
庄衍温和地解释道,“这里面的文章遍及农耕作物、天象地理、文物典章、医药佛经等等,涉及各行各业。
你以为自己不在这一行做事,便觉得这些文章读来也无用,但其实越是这样的知识,越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用得上。”
庄衍的温声细语,让小池想试一试他心里对自己有多宽容。
于是他抬头看着庄衍,模样纯真而不骄纵:“少爷,你不是在哄我吗?就比如说,读了《飞禽畜菜茄色不同》这样的文章,少爷又不去……养猪,那能有什么用?”
庄衍便笑了:“你这小脑袋里,怎么装着这么多歪理?嗯……看来我得跟你说一件在发生过的事,才能说服你了。”
“三年前秋收时节,我去元港城西百里,亲自检验那一年的领地军粮收成。
有一位当地豪绅请我去赴宴,在席间商谈当年布粮的分成,那晚宴做的十分丰盛,里面有一道白切猪肉,我吃着觉得这味道很好,当时便留意到那猪皮的颜色有些黑。”
“我便留了心,在酒席上把那豪绅灌醉后,我假装喜欢这道菜,向他讨猪肉。
那豪绅便叫了下人,直接送了我一批刚宰杀的新鲜猪肉,我翻看那没煮过的猪皮,果然比江北的猪略黑一些。”
似乎知道他即将要讲什么,小池睁大了眼。
庄衍含笑问道:“还记得你读过的《飞禽畜菜茄色不同》里,是怎么说的?”
庄衍解释道:“我当时就是想起了《容斋随笔》中这一篇文章——‘南至关外,猪黑而羊白’。
这新鲜的猪皮颜色更黑上一点,像是从南边送过来的。
我就秘密去查这个豪绅,顺着他猪肉的水运渠道,果然查出来他背地里与南边的诸侯勾结,泄露了我军西边领地的许多民生情报。”
小池眼神中的疑虑散去,露出敬佩的神色:“禽畜、菜茄之色,所在不同,南至关外,猪黑而羊白,至北地西东,二者则反是……这样一个细节,便能看出这样多的东西……少爷好厉害。”
庄衍有些惊讶:“哟,这一篇都背下来了?你记得很牢啊。”
小池连忙恭顺地回答:“有几个字不认得,多读了好几遍,这才记了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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