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到底想怎么样,如果我知道我想怎么样、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否就算是解决了。
我们是否就可以解脱彼此之间的折磨。
但是我从未如此刻这般迷惘,梦境尾随着我进入白昼,几乎要摧毁我。
我们沉默着,站在一条窄小道路的中间,僵持。
旁边有一对中年夫妇在黑暗中踢毽子,风很大,他们俩之间却好像生出好几股丝线来使毽子在空中灵活地飞舞。
有人路过就对他们吆喝一声,真好哟,再来一个。
真棒!
再拐一个弯就是我从未去过的小饭馆。
其实他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再往前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面对我俩之外的那个世界,是否能够面对普通人的生活。
我知道我的勇气在这会儿已经耗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永远地站在这个拐角处,永远地等待,永远地迷惘下去。
不过我确知,有那么一些瞬间,哪怕是非常短暂的瞬间,我真的想过我或许可以就此与他生活在一起,面对之后普普通通的人生。
很多次,他问我到底爱不爱他,又是否愿意为他放弃什么。
我一直说不上来,但事后我想,当时的我真的曾经打算为了他,抛弃所有的欢喜,抛弃所有的激情澎湃,抛弃所有或许会不一样的未来。
这难道还不够么。
我看着他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起了很大的风。
我知道我心里的迷惘从未减弱,而所有的绝望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想到之后的每一天也不过如此,再也不会有什么更难过的事情了。
玖◇
大奇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虽然是非常短的一段时间,我还是意识到了。
就好像我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想起来撕些菜叶或者掰粒毛豆给那只蟋蟀,我也习惯在很多个半途醒来的夜晚,听到它在我的抽屉里发出微弱的叫声,啾啾、啾啾。
因此,我总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他给我打来电话。
我们有礼貌地互相问好,与他打电话从不用担心没有话说,或者冷场,他总是能够在那头制造出一个个小小热浪。
这会儿他抱怨着最近家里的小时工阿姨总是心不在焉的,先是失踪了一个星期,回来以后又好像祥林嫂一样地问他借钱,他先是借了一千块给她,这次变本加厉地要借四千块。
说是那位已经十几年没有正经工作过的丈夫突然想起来要回老家去开店做生意,丈夫一走,阿姨的心也不会在这儿了,定是要跟着他回去的。
“我跟她讨价还价到了两千块。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借给别人的钱就是不打算要他还的,所以只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他这么说着,我不由要笑出来。
他的心思那么细腻,与草莽的外表几乎不相符合,与之相熟以后,甚至难免有些中年妇女的唠叨,与初见他时,完全像是两个人。
“真是小肚鸡肠。”
我说。
“阿姨自然有她的好,她跟了我很多年,算是见过来我家里的所有莺莺燕燕,每次我都问她,这个女孩好看不好看,她都说好看。
我这副样貌,要是放在他们老家,估计是没有市场的,所以她心里一定觉得我能找到女朋友就算是好运,怎么还容得了我挑挑拣拣。”
他说,“她平日里性格活泼,常常自己跟自己说话。
我冰箱里还放着她自己炸的辣椒油,还有两个星期前就炖好了的土鸡汤。
我的生活那么潦草,几乎全靠她,那锅汤就是这样的,晚上饿得不行的时候就拿出来热一热,喝上两口。
昨天再拿出来的时候,终于是坏掉了。
所以我怎么舍得她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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