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到十二岁,却没有玩过一样普通人家孩子会玩的东西,连风筝都没有放过,整日里被要求泡在书房里看书,放松时间便是学骑射琴画。
偷偷养了不到三日的蛐蛐儿被发现,便被父亲当着他的面踩死。
他和父亲刚刚为此吵了一架,父亲要打他却跑了。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父亲的脾气就越发反复无常起来,下手打人更是没有轻重,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会被亲生父亲打死。
这样活着真是没有意思。
年幼的他脑子里第一次闪过了死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居然让他沮丧的心情变得振奋起来。
如果他死了去了地府说不定可以见到母亲,就算见不到可以摆脱这一切也是好的,他再也不温书,再也不用见父亲,不用被他咒骂殴打。
父亲或许会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真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不远处就有一口井,他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向那口井走过去。
“好酸。”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步子,他回头看去。
刚刚那个神仙姐姐手里拿着个剥开的青色小橘子,酸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她手边还有几个摘下来的橘子,其中不乏青橘子小橘子。
他看了看那口井,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姐姐,叹了口气走回来。
“你要摘大一点的,黄色的橘子啊。”
他从树上摘了几个成熟的橘子递给锦夙,锦夙笨拙地开始剥橘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那橘子拿回来开始剥“你们神仙平时不吃橘子的吗?橘子都不会剥啊。”
他把剥好的完整橘子掰好递给锦夙,锦夙拿了默默吃掉,轻轻说了一句“好甜啊,谢谢你。”
然后锦夙照他的样子摘了一颗大大的橙黄的橘子,剥好了掰成瓣递给他“这是你的。”
那一双特别漂亮的圆圆的杏眼里映出他的样子,极为澄澈干净。
他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接过了橘子和她蹲在树下一起吃起来,她话不多,但是一旦说起话来都是很认真的样子。
不知道吃完第几个橘子之后,他托着脑袋看着她,喊了一声“神仙姐姐。
我们家橘子好吃吗?”
“嗯。”
她点点头,问道“我以后还可以来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从她身后那口井移到她身上,末了终于点头“可以啊,以后你要再来,我把最好的橘子留给你。”
锦夙应道“好。”
他想他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就得活到她再来的时候。
其实那一天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他剥了一个橘子,可是他却觉得隐约得到了安慰,心情好了许多。
那之后他只跟妹妹卫若说了锦夙的事情,其余人一概不知。
而锦夙果然如约每年都会在秋天到他家里待上三个月。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等待,从冬天开始就等待来年的秋天,不知多少年的新年愿望是来年她能够早点来。
他在这段时间里从孩子成长为叛逆嚣张的少年,连父亲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甚至诅咒他去死他都无动于衷,几乎没有人能靠近他。
除了他的妹妹和锦夙。
他在这六年漫长的等待和十八个月的相处里把好奇和好感慢慢变成了喜欢。
就如在放入最初的米和酒曲之后在经年累月的时光里,终于酿成了醇香的一坛好酒。
他喜欢锦夙,可也说不上她除了曾经间接救过自己一命之外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喜欢上谁真的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他就是在意她,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觉得非常舒心。
然后在十八岁那年他终于表白,把她留在了身边。
再一年他便堕妖了。
卫颜轻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单纯和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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