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觉怕是要睡很久,婶子您将他扶到床上躺着吧,最好在他周围放些柔软的衣物,防着他再受伤。”
张氏低声到了句谢,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而夏昭雪早就吓呆在一旁。
玉珺抬眼望去,郑世宁、郑思钊二人不知何时到的,站在门口瞠目结舌,而李善周则云淡风轻的站在一旁,脸上无甚惊异的表情,只是二人双目对视时,李善周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娘,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昭雪许久都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呆呆问道。
张氏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把你卖入妓院,你应该恨我才是!
你还活着就该撇下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又何必再管我们!”
一句话下去,夏昭雪悲从中来,拉着张氏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两人皆是泪眼婆娑。
这一趟生死离别,母女二人也不知有多少话要说,玉珺悄悄朝李善周打了眼神,二人悄声退了出来,李善周又吩咐李斯年留下打点帮忙,这一阵忙碌,郑世宁和郑思钊也半天没缓过神来,非要拉着玉珺和李善周散步,由着下人们在身边牵着马跟着。
玉珺自入京以来,没能好好看看京师长什么样子就被抓入花想容,即便前一世逃出了花想容,出嫁前却是在高墙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后,更是一心一意做主母,轻易出不得门,这一下步入京师,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声音,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时候和娘一起,穿街走巷替人看病的日子。
这是自由的空气……玉珺恨不得张开双手好好呼吸一番,只是她周围的三个人过分出众,引得众人频频侧目,连她都不好意思太过放肆了。
自出了土地庙,郑世宁像是被吓住了,半晌不说话,进了城门才缓过来,低声道:“玉姐姐,刚才那个人是怎么了!
好生吓人!”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羊角风吧,有些地方也叫‘母猪疯’。”
玉珺笑笑应道。
“你不知道?”
郑世宁眼里浮出怪异的神色:“你方才还说你是大夫来着……”
“那时候情况危急,我骗她的!”
玉珺微微一笑,“我娘是大夫,自小我就跟在她身边走街串巷替人看病。
我家邻居大婶也有羊角风的毛病,每次发起病来比这个还可怕,邻居大叔就会跑过来找我娘……”
说起娘亲,玉珺微微落寞。
郑世宁又道:“咱们大齐鲜少有女大夫,你娘真是了不起!”
“是啊!
我娘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玉珺自豪道,又听郑世宁问起方才怕不怕,夏锦良口吐白沫好生吓人,玉珺笑道:“我娘曾经说过,医者父母心。
对待病人应当不分贫富贵贱,一视同仁才是正理,方才忙起来我倒不怕了,此刻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
正午的阳光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人的脸。
微风轻轻吹着,路两旁的桂花树一点点撒落下来,落在玉珺的鬓上,像是点缀上的金黄小花,泛着柔和的光。
四人徐徐行之,郑世宁想必是很少能正大光明地出来,整个人都很雀跃,拉着郑思钊左看右看,转眼就落在了后面。
只剩玉珺和李善周两人并排而行,一片静默。
玉珺的心分外的沉静,就这么静静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不论是于前一世的她,还是重生后的她,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重生,带给她不可知的未来和无限的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
许久之后,她听到李善周温润的声音:“玉姑娘同令堂的感情想必很好。”
他的声音极低,玉珺却听得真切,她微微点头,道:“我和娘自小相依为命,我的身边没有别的亲人。
娘待我如珠如宝,偶尔却待我极凶,她想让我也能学医术,悬壶济世。
可惜我不争气,学到一半就再不肯学。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唯一的母亲没了,他们还有母亲,我却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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