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父亲虽都不在了,但家下还有祖母、有母亲、有妻儿,怎么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是啊,不能任人宰割,但眼下形势不定,立场太过鲜明就是拿命在赌。
他赌不起,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还有长辈要孝敬,还有妻子要携手一生。
散朝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并肩从殿前宽广的天街上走过,李臣简一直垂着眼,看脚下的墁砖看得出神。
陈国公以为昨日的种种让他生惧了,便好言宽慰他:“大理寺和审刑院那头,我都已经打点过了,你不必担心。”
李臣简终于转过头望了望他,“这风口浪尖上,大哥不怕官家请君入瓮么?”
陈国公笑了笑,“我们都入了瓮,官家就不用犹豫了,只管把大宝传给三郎就是了。
我想过,这件事终要有个决断的,官家健在,少不得一再试探,万一江山落进了三郎手里,咱们兄弟都没有活路。”
李臣简沉默不语,天寒地冻中,紫色大科绫罗的朝服,衬得脸庞白里泛出青来。
陈国公转过头,向着宽广的天街呼出了茫茫的白雾,“我已经查清了,玄都的死和禁中有关。
不论是子嗣也好,兵权也好,我太过出头冒尖,让官家不悦了。”
说着惨然拧起了眉,“你阿嫂,前几日又诊出有孕了,我很担心……怕这样的事再发生,她会受不了的。”
李臣简愣了下,虽然玄都不明不白毙命,他确实怀疑过禁中,但这样言之凿凿的话摆到台面上来说,还是让他感到心惊。
“大哥有什么打算?”
他脚下慢慢蹉着,不确定地望着陈国公。
陈国公的嘴角微微一捺,“烈火燎原,总有尽时。”
再多的话,就不用细说了。
李臣简如今不方便在官邸或是衙门与他私下见面,只有趁着散朝时候同行,简短地说上几句话。
他的心意已经知会了他,好让他有准备,眼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破冰也许就在一瞬。
这庞大的帝国,僵硬的四肢开始缓慢屈张,能听见肌肉伸展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陈国公含笑在他肩头拍了下,转头看向远处的天幕,“雪停了,明日也许是个大好晴天。”
说完负着手,大步向宣德门走去。
他知道,就在眼前了,京畿内外有新的力量在蓄势待发。
他抱着笏板往前走,走了一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贤婿。
他顿住步子回望,看见江珩匆匆赶上来,欲言又止着问他:“你和控绒司的锦衣使,可有往来啊?”
李臣简并不知道侯府发生的那些事,但听他提及控绒司,就知道和后宅女眷有关。
原本这样风声鹤唳的时节,前途尚且未知,哪里有闲心管他那些家务事,但看在云畔的面子上,他仍旧耐心地听这位岳丈诉说了自己如何两难,儿女面前如何不能交代,最后眼巴巴看着他道:“我不敢同巳巳说,说了只怕她又来责怪我,只好今日找你,看看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法子。”
李臣简作为女婿,不便疾言厉色,但也不愿意过问那些闲事,只道:“我与控绒司没有什么交集,那是女子内狱,实在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父亲,既是内宅事务,还是听凭金姨母处置吧,父亲就不要过问了,免得折损了自己的颜面。”
江珩抹了一把面皮,灰心丧气道:“我如今哪里还有颜面,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李臣简说不,“我却不是这么认为,婢妾心怀不轨,家主秉公处治,父亲反倒可以借此机会,挣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
他目光真挚,江珩看着那张脸,立刻便被说动了,“诶”
了一声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这位岳丈实在是太好糊弄了,李臣简复又和善地笑了笑,“父亲回去之后,也别再同金姨母说起这个了,将来弟妹们的前程,自有嫡母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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