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停下来有一会儿,罗衡才感觉自己的魂魄回到了这具身躯里,他的冷汗几乎湿透衣物,车内的血腥味随着五感迟钝的复苏,终于传到鼻腔之中。
“你受伤了吗?”
罗衡沙哑地问,“伊诺拉?”
“不是我。”
伊诺拉回应,她终于将手放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无措跟混乱,情绪被带到言辞之中,“不是……我被撞到了可那不是我的……”
她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罗衡:“是你,你受伤了。”
罗衡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看见自己血淋淋的手,那些血是从他的右手上流下来的,正蜿蜒地顺着方向盘的弧线流淌。
他握得太紧了,以至于掌心与指缝崩裂。
罗衡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感觉到烫,这种炙热滚烫的感觉在他的手上蔓延,是黏腻的,湿润的,仿佛心脏在突突地跳动。
他松开手,平静地说:“那我们就下车。”
湿润的血已经渗透方向盘的皮革,罗衡不想在枪上打滑,于是换了只手握枪,他不是左撇子,不过也会用左手来开枪,只是准确度要低一点,可现在能用就行。
风声穿梭在没有尽头的长夜之中,摩托车的大灯像是一只明亮的独眼,罗衡眯着眼睛打量,注意到狄亚已经失去踪影。
他不太意外地在后面那辆车的附近看到狄亚。
黑夜太暗沉,罗衡没能看清楚那是一辆什么样的怪物,它让人想起追逐在屁股后的畸变兽,唯一不同的是,畸变兽没能做到的事,它的确做到了。
那辆车已经停下来了,它同样留在附近,像只无处可去的动物。
狄亚隔着大概有几米远,他的背影看上去并不愤怒,只是站着,轮廓被拉长成一道叫人恐惧的线条,很快就传来枪击声,一声紧接着一声。
直到他注意到自己这边的车被打开。
“别下来。”
狄亚轻松地换了弹匣,他年轻而醇厚的声音在这会儿听起来有种丝绸的触感:“我不想误伤到你们。”
“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听他的。”
伊诺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夜风里摇曳,她略微吃痛着抽了口气,大概是拉扯到什么受伤的地方,“他可不喜欢开玩笑。”
罗衡还在流血,他的血在慢慢变冷,灼烧滚烫的情绪同样在冷却,愤怒化为灰烬,于是他说:“好。”
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罗衡听见了狄亚的脚步声,年轻而高大的男人仍若无其事地在玩笑:“你是要我继续帮忙呢?还是你自己下来?”
他在拽动车门的开关,随后无辜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它坏掉了。”
伊诺拉已经快手快脚地检查完自己身上的伤势了,大部分都是挫伤,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她很快从披肩上撕扯下来比较干净的一角给罗衡包扎。
“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伊诺拉捧着罗衡的脸问,她仔细端详这张脸,平日罗衡就已经够白了,这会儿简直像是被白漆刷过,“说话,我可看不见。”
“我没事,”
罗衡回答她,思绪似乎还仍然在飘荡,眩晕感并不强烈,却持久地萦绕着他,“只是有点想吐。”
“好吧……嗯……”
伊诺拉听起来有点紧张,她似乎在翻找什么,好半晌都没反应,又过了一会儿才说话,“喝点水怎么样?”
“再好不过。”
罗衡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托着,冰冷的水先是触碰到嘴唇,他没来得及张开,有些顺着唇沿流下来。
伊诺拉帮他擦了下,没做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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