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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隐蔽的惶恐。
三朝元老一朝入狱,恐怕是祸延九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几十年戎马征战,战功无数,获先帝特许骑马带枪入宫门的容裴容将军到头来也不过是这样的结局,皇家事,终究是提着脑袋走悬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今日是容裴,明日又是谁?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商妍有些冷,即使马车内铺的是幼狐的皮毛,却怎么的止不住她的战栗。
良久,她才发现战栗并不是因为绵绵春雨的寒意,而是来源于粘到她那件水墨云罗上的气味儿。
那是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即使马车已经驶出很远很远的距离,可是那味道却跟着她一路驶向锁了她二十年的囚牢。
她抓着衣裳心烦意乱,忍无可忍,终于咬咬牙脱下了它。
一路颠簸,她不知道是何时到的宫中,也许是路上又犯了嗜睡的毛病,又或许是真疲惫了,等她一觉醒来,竟是好几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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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泽在回宫的路上不见了踪影。
一场浩劫换来的是商妍当夜一场高烧,风声呼啸雨声弹窗,她在昏昏沉沉中浮沉,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在了床榻上。
偶尔有几个宫娥端来苦得掉渣的药,她有心想喝,却终究抵不住那苦涩到粘稠的味道,尽数吐了出来。
药不入口,烧自然不退,也不知过了几个日出日落,身下仿佛是枕了轻软的浮云,整张床像是要飘起来一般……
商妍眯着眼瞧着窗外的太阳,连思绪都变得软绵绵的。
这感觉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轻轻的,软软的,温暖得像是父皇前几日送的丝绒布偶。
只是不知道小皇叔啥时候才会入宫来玩?
“回陛下,公主恐怕是前几日皇陵受了惊吓,加上着了些春雨,故而风寒入体,高烧不退。”
“开药。”
“这……陛下,退烧虽容易,照几日前的方子便可,可药草苦涩公主难以下咽……”
“苦?”
“是,微臣也让宫娥配了些蜜饯,可公主她……”
温暖的房间里的人声算不上嘈杂,却也烦人得很。
商妍裹紧了被褥蒙起脑袋,可是再厚的被褥来隔绝不了房间里的谈话声,她怒火上心头,忍无可忍从被窝里探出了头,朝着房间里说话的人吼:“荷田,是谁在吵,赶出去!”
好大的胆,公主房里也是聊天说话唧唧歪歪的地方么?
房间里瞬间寂静无比。
良久,一个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公主……宫里没有叫荷田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