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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锋在距离她脖颈十数寸之遥停顿,所裹挟的威慑力却丝毫未减。
红药直视着为首那人的双眼,笑了笑说:“大人曾留民女一命,使民女多偷得数年时光,民女感激不尽。
今日想来大人也是做不了主,方出此下策。
民女甘愿就缚,只求大人放过这几位跟随民女多年的仆婢。
民女谢大人恩典。”
前任临安知府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听完这一番话,他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小娘子深明大义,本官甚为感佩。”
红药镇定地推开了一旁紧紧挽扶着她的青娘,却忍不住回头望了床头堆着的那几个包袱一眼。
青娘被她的小主人推开,面对着这一屋子明火执仗凶神恶煞的官兵,早已经是万念俱灰,暗忖这一次如果小主人不得活的话,她就是愧对了帝姬临终前的殷殷托付,也没脸再独自苟活于世上,不如一道随了小主人去了,到得帝姬面前,再请她亲自降罪惩罚的好。
主意既定,她先前的惊慌倒少了几分,索性泼出胆子来,打算如果一旦这些人要在此时此地谋害小帝姬的话,自己就要跟他们拼命。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看到小帝姬忽然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小帝姬长得很美,比她的母亲更胜几分。
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小帝姬的眉宇间隐约透露出一丝超越于这个年龄之上的坚韧,给她添了几分令人心折的气质。
再加上这几年他们在耶路撒冷王庭中其实过得不错,小帝姬身上前些年因为贫困和苦难所造成的痕迹,例如面黄肌瘦脸色灰败之类,统统都已经消失,就连她的一头长发,也泛出极美的丰泽。
然而此刻,小帝姬那双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她,眸里闪出不屈不挠的执拗光芒,仿佛最深的夜里,天边那颗最亮的星。
青娘的心里咯噔一跳,忽然似有所悟。
可是这种体认几乎要撕裂青娘那颗忠实的心。
她看到小帝姬的目光微微一晃,唇角勾起,居然微笑起来,然后眼神又飘向床头那几个满满的包袱之上,仿佛在向她示意。
小帝姬想做什么?青娘揪着心想。
凭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牺牲啊?为了一个或许根本就救不回来的人,那遥远国度的病弱的君王……假如自己连命都没有了的话,还奢谈什么需要那个麻风王的庇护?他的庇护遥远而虚幻,甚至不能够在小帝姬自蹈险境的时候及时挽救她……
可是青娘这种疯狂的推想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看到小帝姬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向着面前那个大官模样的人伸出了双臂示意。
小帝姬脸上的那种表情似乎要让青娘立刻就哭出来了——仿佛十分遗憾,仿佛有所留恋,但一瞬间又仿佛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最后,只留下一点凛然的决心,使得她那张极美的脸上爆出明亮不可逼视的光采,像昙花盛放的一刻,盛极一时,无怨无悔,一往无前——
被绑缚的那一刻,红药眼前先是闪过五年前那场噩梦的片断。
然而那些情景很快却都消失,最后只留下一个场景,就是那一天红药在博杜安四世的起居室外险些撞上阿格尼丝王太后。
那个时候,博杜安四世维护了她,而阿格尼丝王太后提起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鸟。
后来,那只小鸟在离开了他的庇护之后,不明不白、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了。
红药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抱歉。
抱歉,陛下,我今日大概也会像那只小鸟一样,失去了你的庇护,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你看不到的隐蔽的角落里吧。
她这样想着。
她想,她毕竟还是太高估自己,她的冒险最终还是失败了。
可是她并不如何后悔。
她无法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被麻风一点一滴腐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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