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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她开始出现腹痛,那种疼痛,言语无法形容,仿佛整个人都被拉扯着朝向某一个点坠落,撕裂一般,由前耻骨,一直曼延到□,再到腰椎,似要将人拗做两半地疼。
琅琅还在厨房为她准备晚饭,说要做她最喜欢吃的龙虾春卷,再调一款密制酱料,务必让她觉得好吃得连手指都想吞下去。
前一秒,她还在想,好吃得连手指都吞下去?那得多美味?!
下一秒,疼痛已经席卷了她的意识,并且,一阵强过一阵。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宝宝怕是要等不及,出来和这个世界说哈啰了。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被疼痛击倒,朝前摔下去,慢慢一点点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嘶嘶地抽着冷气,攒足了力气,叫:“安娜,我要生了!”
安娜原本坐起居室里织毛衣,听见她的叫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毛线针,“噌”
地奔到客厅里,双手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慢慢扶起来。
“你走得动吗,康丝坦丝?”
安娜以自己的身体撑起她的全部体重。
“我可以……坚持。”
她连讲话都需要耗尽全力。
琅琅这时候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客厅,看见她们的情形,立刻放下盘子,上前来到另一边搀住她。
“怎么了,君君?”
琅琅的关心与焦急毫不掩饰。
“她要生了!”
安娜扶着她朝门的方向挪动,“琅琅,麻烦你带上康丝坦丝放在卧室床头柜里的那个手包,里面有她的产前检查记录和医疗保险单据,还有现金若干。”
“好的,你们先下楼,我马上就来。”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一切声音听在耳朵里,都显得空洞。
她听见遥摇的,传来邻居先生的声音,“……我来抱她……你去开车……”
她渐渐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意识仿佛回到很早很早以前,早到她初初有了对世界的印象的时候。
她出生在安徽一个偏远而穷苦的小镇上,母亲是由大城市插队落户来的右派子女,为了在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嫁给了在安徽土生土长,种地开荒的父亲。
父亲家里也穷,可是为了让母亲娶上媳妇儿,将家里最好的一头黄牛卖了,置了一间新房,娶了母亲过门。
父亲对母亲初时是好的,可是,母亲头一胎,生的是女儿,婆家对她的脸色便不大对了,逼着母亲再生第二胎,母亲不肯。
谁知那个女孩子在十岁的时候,死于一场伤寒。
母亲一直觉得,是夫家为了能让她再生一个儿子,而拖延了救治的时机。
母亲这时已三十岁,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
熬不过丈夫与婆婆的苦苦哀求,母亲在三十一岁的时候,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她。
从她生下来,母亲就不肯正眼看她。
母亲说,为了你,他们夺走了我的菲菲。
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如果你是儿子,我还不会恨你,至少他们得偿所愿。
可是为什么要为了你夺走我的菲菲?
母亲不肯再在那偏僻落后的小镇继续呆下去,她说她会发疯。
她辞去了小镇供销社的职位,独自一人回到大城市,靠旧日家中的朋友,自己开了一间小小裁缝铺,靠给人做衣服谋生。
渐渐小有名气,连明星都过来找她驳样子。
她就这么被母亲抛给了丝毫不喜欢她的祖父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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