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个郎子比岳父还大百余岁,那这个岳父在郎子面前恐怕永远硬气不起来了。
但现在时局如此,他还有仰仗他的地方。
很多时候女儿都作为赏赐功臣的礼物,况且他们彼此有情,不妨顺水推舟,既得利益又得人情。
他拍了拍膝头,“阿耶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相看的人,好不好你自己做主。
现如今既然没有定下,再相处一阵子也无不可。”
她慢慢沉寂下来,笑得异常克己,“我明白阿耶的意思了,请阿耶放心,我同国师不会有变的,至少在阿耶需要之时,始终让他站在阿耶这边。”
定王对这个女儿的通透愈发满意,好生褒奖了几句才离开。
莲灯早就心灰意冷,人人都在利用她,以前是国师,现在又加进了定王。
她开始怀念鸣沙山的日子,日出的时候躲在洞窟里画画睡觉,日落之后在沙脊上奔跑。
偶尔捡到商队遗落的小东西,也足够她开心半天的。
可惜了,连那么好的阿菩都是假的,她仅存的三年记忆里充满了谎言,捏造出来的身世,捏造出来的关心和感情。
如今谎言在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有点厌倦了,想离开。
昙奴回了军营,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待有机会问问她,如果她愿意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她们还回到以前样萍踪不定的日子,没有了包袱随意生活,其实也很好。
定王在算计她的感情以捆绑国师,辰河却在想尽办法解救她。
在他看来自己的妹妹落进一个老妖怪手里,下半辈子是不能如意了。
他有很多好友,都是学道深山的文人雅士,其中不乏才貌兼备者。
比起国师来虽然略有不足,但胜在年轻,可以与安宁一起慢慢变老。
大历是开化的朝代,西域的民风也不拘谨,于是他邀了几位最拔尖的来王府做客,顺便也请郡主看看人。
对辰河的热心,莲灯不好意思拒绝,便听他的指派坐在一架屏风后。
屏风是六扇松柏梅兰纹,大而阔,不会让人发现她在那里。
他们清谈的地方选得也很雅致,独立的一间大木祚屋子,建在累累花树下。
四面开门,凉风来去随意。
辰河说:“你不必着急做决定,仔细看过之后再说。
如果有合心意的,叩击屏风三次,我就命人将屏风撤了。”
莲灯说好,安然坐着,透过预先留好的探口往外看,这里正可以看清那些年轻郎君的相貌。
辰河挑人的确费了一番大功夫,那些才俊个个谈吐文雅,虽从儒家学派,但是思想并不古板。
莲灯静静听他们谈古论今,渊博的学识和独到的见解可以令人茅塞顿开。
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界委实太窄了,拘泥于恩怨情仇,不知道这世间还有那么多超脱的东西。
有学问的人在一起,有很多儒雅的消遣,不知辰河是不是事先同他们知会过,他们表现起来不遗余力。
文谈过后提起其中一位刚写成的曲子,于是琵琶、筚篥、羯鼓、方响纷纷上阵。
那曲子写得好,他们奏得也妙,莲灯在屏后陶醉非常。
她拿桧扇一下一下在掌心击节,正前仰后合,一个穿着淡紫色深衣,戴着半边金镶银面具的人从后面过来,雪白的罗袜踏在重席上,寂寂无声。
在她惊讶的目光里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自顾自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莲灯自然知道他是谁,突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
那惆怅哀婉的眼波在她脸上一转,他轻启朱唇,对她做了个唇形,“本座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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