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生了霉,长着淡绿的绒毛,奇怪的是霉又全都是干燥的,只要一动东西,绒毛就像灰尘一样飞扬开来。
曾庆璜不喜欢自己这位亲姑妈,但他非常感谢她替自己抚养大了儿子。
出于这种感谢,曾庆璜在老太婆的遗物中选择了针线箩作为留念,其余东西都处理掉了。
有一大半东西连收购废品的人都不要,少数破被子旧蚊帐之类价格也被压得很低,还说:“你不卖算了,你自己费力搬到垃圾堆去吧。”
曾实回来一见没了姑奶奶,“哇啦”
一声像小孩子一样坦率地哭起来,但他的哭声很快就止住了。
好像不曾哭过一样问曾庆璜要姑奶奶的遗物。
曾庆璜给了他针线箩,曾实接过针线箩问:“还有呢?”
“没有了。
处理了。”
曾庆璜说。
“你的良心肯定让狗吃了。”
“曾实!”
“叫什么叫?想揍我?来吧。”
曾实伸过胳膊,胳膊上腱子肉一跳一跳的,黑皮肤像刷过油一样柔韧润滑。
曾庆璜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是干什么?哪像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
“那只是你的看法。”
曾庆璜非常明白儿子出去学会的本领之一是雄辩和诡辩,和全国的红卫兵小将一样。
所以他不再理会儿子。
曾庆璜扔掉了姑妈给儿子做的沙袋。
为的就是让儿子不再想起打架。
可曾实给自己弄了一只真正用于练武功的沙袋。
吊在堂屋的梁上,每天清早练半个小时。
曾庆璜总是被沉重的打击声惊醒,眼皮酸涩,胸口发闷,因为他习惯晚上看书到半夜。
他躺在床上,望着污浊的蚊帐,也不试图制止儿子,他很清楚自己制止不了。
要儿子有什么好处?他在农村劳改的日子里,自己一个月只有十二块钱生活费,就寄回家十块钱,他生怕儿子饿了,病了。
他含屈受辱不也是为儿子有一个光彩的父亲?可儿子给了他什么?世上的人都想儿子,都要儿子,要说儿子好,也不过是儿子可以传宗接代。
曾庆璜是读书人,没有那种封建思想,可以不要儿子但他不敢在外面这么说。
曾庆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找我爷爷诉了苦。
“曾实实在令人寒心,一点不知道体谅人。
嘭嘭嘭,天还没亮整栋房子都在摇晃。”
我爷爷和曾实谈了话。
曾实说:“他这人就是这么讨厌,嫌吵怎么不对我说呢?”
曾实没和他父亲商量,把练习时间改在每天晚上。
晚上伴随着“嘭嘭嘭”
看书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曾庆璜皱着眉不时进出房间。
曾实说:“又怎么啦?”
曾实平心静气告诉父亲:“我必须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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