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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窗户望进去,那屋里是一整个孩子窝,最大的孩子有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那么三两岁。
屋里没有椅子,地上洗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孩子都坐在地上,有的趴在地上,一团团的纳衣被四下乱丢,但挤在许多柔软的棉被当中,那必也是很暖的。
孩子堆中挤着一个花衣女子。
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个三岁大的孩子正非常有兴致地弄她的头发,把它打成许多结,她也不生气,怀里抱着一把七弦断了两弦的古琴,尤自弹弹唱唱的很高兴,笑咪咪地对着孩子们。
她那衣服本来是红的,但由于不知是破了还是剪了,补了许多补丁,那补丁又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布片,整个花花绿绿,若不是她一张脸蛋清清楚楚,几乎便是个傻大姐!
那——又是——无射?
宛容玉帛目不转睛地看她,几乎便怔怔痴在了外面,她到底有几张脸?几副模样?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又都是不同的?
“不行啦,豆豆不要乱跑,阿妈回来找不到你哦!过来,姐姐讲故事给你听,你看哦,这里有豆豆家的黄毛——咦?黄毛呢?黄毛跑到哪里去了?”
无射把一个孩子抱到怀里,拍了两下,突然东张西望,紧张得不得了。
“黄毛!黄毛!”
屋里的孩子哄的一下像揭翻了热锅,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黄毛。”
有个四岁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一个抽屉,奶声奶气又小心翼翼地唤,“黄毛——”
宛容玉帛开始觉得好笑,随即竟微微红了眼眶。
这是一种“真”
啊!人世的天真,人性的纯洁,如何不让人震动呢?很可笑么?很可笑,但你做得出来么?不能啊!
“姐姐,黄毛在这里。”
另一个孩子拉开纳衣被的一角,露出里面睡得饱饱的一只小黄狗,那小狗睡眼矇眬,显然完全不知道外面为了它已经一片混乱。
“呵呵。”
无射一手拎着它项后的皮肉,那小狗张口要咬,却转来转去的始终咬不到人,发出低低的嗥叫。
黄毛的小主人一本正经地教训它:“黄毛,姐姐说,‘罚加无罪者怨,喜怒不当者灭’你不可以发火哦,姐姐捉你,不是要害你喔。”
他侃侃而谈,真有三分小书生的味道。
宛容玉帛惊讶,那是诸葛亮《心书》里的“将志”
一篇。
无射在这里究竟教了这群孩子什么?她似乎——并不止是个看孩子的老妈子,还更像个教书的夫子,授琴的琴师。
无射啊,她仍是那个多变而生动的女子,她永远做她想做的,而你就永远猜不透她。
是因为命运的流离使她知道了什么是她想要的——不是他宛容玉帛,而是这样的生活,这一群孩子?
他这样想着,又萌生了退意,她——并不需要他也能过得很好不是么?那么他如何忍心去打碎她的平静?退了一步,脑中突然想起秦筝刻薄的言词,“你太懦弱!”
他心中一凛,猛然抬头,去正视她的眼。
无射笑着放开那只小狗,侧过头来,突然正正撞进了宛容玉帛的视线,一下子呆住了!
她显然完全没有准备好感情,一下显得很狼狈,很仓皇,像刚刚被她放下的那只小狗一样,想立刻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三年不见,却不知道,相见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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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喜欢白衣。”
无射道。
宛容玉帛无语,三年不见,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良久才道,“你呢?”
无射嫣然一笑,迎风一梳她的长发,那长发便一顺而下,光滑柔亮,她仍是十足十带了她的女人味儿,“我过得很好,你也看见了,我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很喜欢我。”
“我——”
宛容玉帛不知应如何接下去,“我——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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