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编好这只袜子呢!
」她嚷着。
然后,她转过头来问我:「万一我出不了来,你可不可以替我完成?」
「不,你知道我不会编毛衣的,你要自己来。
」
「那好吧!
」她撅着咀巴把毛球和编织针交给我。
「还有!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三张照片给我,说:「是那天在庆功宴上照的。
」
那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我和杜卫平一起的,另外一张是我们三个的,我们都笑得很灿烂,不知道命运已经伸出了他的魔爪。
「你跟杜卫平很衬呢。
不要放过机会,生命是很短暂的。
不再爱任何人,是对林方文最肤浅的怀念。
」
我眼里溢满了泪水。
她爬过去那张把她送上手术台的轮床,hushi把她推出走廊。
她躺在那张床上,回头向我微笑,在目光相遇的片刻,我惊异地意识到死亡的狂傲。
我詀在走廊上,望着她从我的视野消失,依稀听到她对着那个肿瘤唱着愉快的情歌,那动人的嗓音却是虚弱的。
后来,连歌声也消失了。
假使葛米儿没有离开斐济,她的人生会否不一样?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会在爸爸开的酒吧里和她三个姐姐唱一辈子的歌。
她不回来的话,我的人生,以至林方文的终点,也许都会不一样。
在生活的领域里,本来亮不相干的人,他们的命运最后却会纠缠在一起。
错过了一班车,延误了出门的时间,在路上碰到一个朋友,所有这些细微末节,都会改变生活的轨迹。
我们满怀热情地响应命运的召唤,却不知道自己将会随水漂流到哪里。
这一刻,我靠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葛米儿的手术已经做了五个小时,杜卫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给我。
「你会编毛衣吗?」我一边喝一边问。
他微笑摇头。
我放下水瓶,把双手往贝多芬的袜子里套,笑笑说:「我也穿得下,贝多芬的爪真大。
」
「是给贝多芬的吗?」
「嗯。
」我点点头,「只编了三只半,她要自己把它完成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