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梁萧重现中原,消息传遍江湖,公羊羽无心听到,又听说花镜圆落入他手,饶是此老性情乖戾,也忍不住匆匆赶来。
但他不愿被天机宫察觉,是以趁夜潜入,藏身“两仪幻尘阵”
中。
他久别此地,在石阵中待得久了,不禁起了怀旧之思,趁宫内众人外出等候梁萧,入宫闲逛。
睹视旧居,公羊羽回想以前种种,不胜唏嘘,走着走着,来到向日书房,但见房中陈设如故,笔砚宛然,往日所爱书籍一本也未动过,桌椅几凳格外精洁,显然时常拂拭,再看年少时书下的诗词楹联,也是丝毫未变,历历如新。
公羊羽一路瞧将下去,不觉痴了,最后,在树林中寻了个幽僻处坐了下来。
多年来,他走过千山万水,遍寻不着了情踪迹,而今岁月蹉跎,年事渐高,胸中那分如炽情感也渐渐淡去了,此时独自静坐,沉恨细思,只觉自己毕生一任性情,空负虚名,对妻儿却亏欠太多,纵然倾尽余生,也偿还不尽,恐怕唯有带此愧疚长眠地底,想来想去,生出不胜之悲来。
如此恍惚已久,不觉时光已逝,抬头看时,已是黄昏。
公羊羽想天机宫高手尽出,人多势众,当下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出了石阵,正好瞧见花无媸母子联剑对敌。
见过徒弟,公羊羽细观斗场,见梁萧剑法一强至斯,不禁拧起眉头。
释天风见了是他,不禁唤道:“老穷酸,你来得好啊,老夫满天下找你练手,都不见人,有心不如碰巧,拣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切磋切磋。”
公羊羽哼了一声,仍是目视斗场,全不理会。
释天风顿足便要上前,凌水月拉住他劝道:“公羊先生尚有要事,你莫要烦他。”
释天风道:“我跟他切磋武艺,也是要事。”
凌水月脸色一沉,瞪眼怒视,释天风顿生畏怯之感,缩头缩脑,乖乖退到她身边。
花无媸母子听得公羊羽来到,心神都是一乱,剑法露出破绽。
梁萧眼见又来一个强敌,急躁起来,忽地使出一路“浑天三弦剑”
,天罚剑大开大阖,抖起数个老大剑花,纵横交错,正斜互连,剑花里夹杂直劈斜刺之术,顿将花无媸母子逼得接连后退。
公羊羽瞧到这里,忽地动步,拂袖将花清渊带到一旁,叹道:“这一阵让于我吧。”
花清渊不敢违拗,只得退开。
风怜怒道:“不要脸,说好单打独斗,现在又是二打一,又是车轮战……”
还要措辞再骂,忽见公羊羽袖中吐出一道青虹,清光流动,分明是柄宝剑。
她心念忽动,急道:“师父,这是青螭剑,新剑已铸,旧剑当亡,快将它砍断了。”
她从小便听祖父说过青螭剑的模样,是以一眼认出。
梁萧听得这话,猛然省起欧龙子说过的话来。
铸一剑,断一剑是精绝族的族规,也是守剑者必遵的约定,当下再不迟疑,忽向花无媸急攻两剑,公羊羽挥剑来救,梁萧倒转剑锋,天罚剑闪过一道紫芒,忽地缠住青螭,两剑相交,叮的一声,青螭剑断了三寸长一截。
青螭剑锋利冠绝天下,今日忽被截断,公羊羽不由大吃一惊,猛然省悟道:“梁萧,这剑是欧龙子新铸的么?”
梁萧道:“不错。”
说话间,两人兀自快剑急攻,丝毫不停,但公羊羽此次小心翼翼,断剑屈曲如蛇,再也不与天罚剑相交,口中道:“欧龙子可还好吗?”
风怜见了青螭剑,已知公羊羽是前代守剑之人,心中油然而生敬意,听他一问,含泪答道:“爷爷以身殉剑,已然去世了。”
公羊羽飘退数尺,错愕道:“你是他孙女?”
风怜点了点头。
花无媸见公羊羽停手,独剑难支,也只得退在一旁。
公羊羽默然片刻,对梁萧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梁萧道:“天罚。”
公羊羽又沉思片刻,仰天叹道:“欧兄求仁得仁,可敬可叹!
不过他铸成此剑,却选了你做守剑之人,真叫人想不明白。
天罚天罚,代天罚罪,却不知欧兄之意,是让你罚人还是罚己。”
说着眉间颇有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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