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萧沉渊抬起眼,有若点漆的眼眸仿佛带了点微妙的笑意,“是我小瞧夫人了,夫人这是大智若愚。”
易雪歌松开手,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傻,懒得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罢了。”
若是萧沉渊多拦着几句,她又怎会起疑?不过是因为萧沉渊懒得这么做罢了。
易雪歌忽然觉得有些灰心,她只以为萧沉渊把东华太子的事情告诉她是打算开诚布公的和她合作。
她虽然算不上是十分信任对方,但也是真心想要和对方一起为萧沉曜复仇,心里头也不免有了点携手共进的心意。
后来他又许诺事成要送她回南楚,她是真心的感动了。
可是,直到如今,她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从头到尾都不曾真正的信任她。
萧沉曜眼神如同深井一般的黑沉,摇晃出各色的影子,犹如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他凑到易雪歌身边,温声问道道:“夫人觉得我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雪歌本不想理他,可对方凑得这样近也烦人的很,索性随口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萧沉渊闻言垂首低笑了一声,高贵优雅,他轻声道:“此事一出,为了安抚周云起,我的好皇兄一定会大义凛然的处置了荣国侯。
至少,荣国侯那个都指挥使的头衔是保不住了。”
他一边伸手握住易雪歌的手,一边替易雪歌梳理鬓边的乱发,那纤细白皙的手上仿佛可以看见嫣红的血管:“荣国侯就是皇兄的眼睛和手,没了他,皇兄对京城的掌握定然不能与从前相比,许多事做起来也要方便的多。”
易雪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还有呢?”
萧沉渊的眼睛忽的望过来,深深的,随即眼梢一挑,仿佛融化春风一般的温温的笑了:“周大将军怎么说也是皇兄的从龙之臣,如今却远在边疆,这两人之间必是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隔阂。
现下要是再出了荣国侯的事情,指不定我那皇兄心里要有多憋屈呢。”
萧沉渊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徐徐绽放的花朵儿,一丛一丛的,幽幽的:“偏偏如今他是天子,万万没有受别人的气的道理。
这一憋屈,周大将军许就要倒霉了。”
易雪歌咬牙切齿的看着男人,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样精巧的心机,算计起人丝丝入扣,简直叫人心底发冷。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摊上了这样一个夫君?
☆、第9章
昭阳宫的地界处在后宫的边缘,偏偏离皇帝的勤政殿极近,据说乃是当初替幼弟摄政的朝阳长公主为自己建的。
边角靠近竹园,动中取静,清贵中透着幽静,乃是宫中第一等的宫室。
这里既住过权倾一时的摄政长公主也住过荣宠一时的宠妃,非帝王心上人不可。
如今,住在这里的却是东华太子妃杜云微。
皇帝刚刚下了朝,直接去了昭阳宫,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在竹园里面。
玉石被磨成圆形的玉片,用这砌成的小道走上去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声响。
玉碎般的声音,奢侈得叫人神往,仿佛藏在地下的华美乐章,悄悄地探出一点儿的声息,等你发觉了它又转了声调。
清风徐徐的自林中过,竹林仿佛都在这人间帝王的威仪之下颤抖,发出簌簌的声响。
皇帝负手于后,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听着那竹叶摩擦的声响,忽然笑了一声:“茶烟藏不得,轻扬林外风。
不知今日这茶可有朕的份?”
不远处坐着煮茶的女子一身素色宫装,长袖广裙,三千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挽起,轻灵飘渺的一如林中山魅。
她闻言抬头一笑,眉若远山,雪堆玉砌,端的殊色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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