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绘溪笑了笑,“我们那里迁坟是了不得的大事,你应该忙了很久吧?”
他淡淡一笑,不再接话。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像是有人拿了一副黑色丝绒的幕布,将繁星灿烂的星河遮住,余下沉沉的暮色。
“裴越泽一个人走的,是不是?我本来以为……”
“唔,是啊。
他以后恐怕也不会回来了。”
夏绘溪接口,截住了他的话,“他现在,心理很健康。
你现在,还恨他么?”
苏如昊愣了愣,旋即微笑,又似在回忆,最后说:“我不知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一心一意的要报仇,要让CRIX垮掉,要拿回我爸的东西,如今算是做到了大半,可是看起来,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夏绘溪低着头,目光落在深红色的地板上,若有所思。
“我当年做的事,让他失去了亲人,一直逼得他出现精神疾病,这是我想不到的。
可到头来,这件事让你离开了我。
你说,这是不是你常说的那个……宿命呢?”
他的神色怅然。
一环又一环,套到最后,所有的事,总是在无可控制的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刻意经营的、苦心谋划的,远远及不上不知不觉间的伤害。
而后者,总是在不经意间,重重的击上人的软肋,匪夷所思——可是细细的思量,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真实而自然的。
他站起来,略带眷恋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慢慢的说:“很晚了,我该走了。”
南大的大礼堂门口拉着双语横幅,欢迎著名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大师Zac教授来中国讲学。
学生的反应相当热烈。
晚上六点的讲座,却有学生在晚饭前就来占座,可谓盛况空前。
开始之前,到处是年轻人的喃喃私语,将整个礼堂装点得热闹而活泼。
又因为大多数不是心理专业的学生,有人开着玩笑:“不知道会不会留互动时间?我想问问我最近做的一个梦是什么意思?”
间或夹杂着心理系学生不屑的嗤笑声,灯光终于缓缓的暗淡下来,而主席台上也走上了一位老者,渐渐的静了下来。
老教授这么热的天,一丝不苟的穿着西服,架着那幅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目光却从镜片上边透下来,微微的扫视全场,从容而镇定的对全场微笑。
这场讲座的主持和点评是心理学院的老院长彭泽。
他简单介绍了教授的生平和成就,感谢了他专程来南大讲学,便示意讲座可以开始。
同声翻译做好了准备,Zac教授向彭泽笑了笑,开始讲座。
人委实太多,有的学生直接坐在了座位之间的走廊上,苏如昊赶到的时候,只能在门口听到里边的声音,想要挤进去,只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有一句苍老的话语,却顺着音响清晰的传了出来。
“Thegreatestandmostimportantproblemsinlifeareallinacertainsenseinsoluble.They
canneverbesolved,butonlyoutgrown.“
并不用等待翻译,这句话流畅的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并且自然而然的理解了它的含义——在某种意义上,生活中的最为严峻和重要的问题都是无法解决的。
我们无法解决它们,只能在成长中超越它们。
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时间站在那里,忘了听老教授接下去说了什么,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
已经发生的,便是已经发生了。
他执着爱着的人,亲口告诉他,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无法回到过去。
他无法将那些事消除得仿佛不曾发生一般,亦无法弥补得光洁如初。
那么,是不是可以努力的做些什么,可以让彼此在时间流逝、物是人非的时候,慢慢用新的回忆填满以往那些伤痛的裂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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