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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轩——”
那道从海上灯塔里投出来的光柱转瞬即逝,边以秋的视野重回黑暗,然而浓稠的血腥气正从他的喉咙和鼻端疯狂地蔓延开。
“柯明轩——”
巨大的恐惧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如同地狱里攀爬而生的荆棘,带着森冷的寒意一点一点将他血淋淋地心脏紧紧缠裹。
尖锐地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即使四肢无法动弹无法反应,也能清晰地让他感觉到自己从内到外的颤抖。
他在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在四岁边映死的时候他没有怕过,六岁把水果刀插进孤儿院院长身体的时候没有怕过,七岁从野狗的嘴里抢夺馒头的时候没有怕过,十四岁被人从身后砍得皮开肉绽的时候没有怕过,二十一岁帮九爷挡枪的时候没有怕过,今天钱赢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怕过。
“柯明轩——”
他想抬手摸摸他,想要试探他的呼吸试探他的脉搏,想要确定他还活着!
可肌肉松弛剂还在作祟,脑袋受到剧烈撞击也晕得天旋地转。
他拼着一口气无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颓然落了下去。
他碰不到他,摸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他只能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用越来越颤抖越来越绝望的声音。
不知道叫到第几声的时候,耳朵边终于传来气若游丝地一声“闭嘴”
。
他立刻住了嘴,牙齿狠狠咬在舌尖上,待那一阵凛冽的疼痛过去,他才相信刚刚那个声音不是幻觉。
“你没死,你没死啊……”
末了那个虚弱的气声落下的同时,眼泪也从眼角滑了出来。
几十年没尝过眼泪是什么味道的边老大,在此时此刻十分想抱着柯明轩大哭一场。
他没死,他还活着。
太好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快了。”
柯明轩在黑暗里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放屁!”
边以秋急迫地喝止,忽然声音大了起来,“我同意了吗?!”
“……为什么啊……”
柯明轩像是笑了,仍然是那个懒洋洋的语气,几个字轻得像阵烟,不用吹,就散了。
“我……他妈还没打赢你呢。”
边以秋咬着牙发狠,攒足了浑身力气,把右手重又往上挣扎了几寸。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盖过了柯明轩那些微弱的动静。
“柯明轩!
柯明轩!”
边以秋的手在黑暗里竭力伸出去,穿透生死名利骄傲坚持,一寸寸接近他的可望而不可即。
然而他怎么也够不到,甚至倾尽全力,也无法看清。
好像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有几秒钟,柯明轩的声音在死一样的黑暗里艰难浮现。
“好……我等着你……”
边以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从睡梦中惊醒。
眼睛虽然已经睁开,意识却还沉浸在梦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深深纠缠,拔不出来。
每一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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