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将糖葫芦递给婢女,从袖中取出个帕子,用帕子垫着,剥栗子。
陆姝看见,再一瞅自己泛红的小手,愤愤地瞪一眼施晚意,也拿了帕子垫,终于顺畅地吃进嘴里。
她全副心神皆在手中吃食上,对施晚意身后婢女拎着的灯笼不感兴趣,从始至终也丝毫没注意过灯笼摊前极俊的书生。
·
织坊宅地颇大,只是荒废的地方颇多,施晚意买下之后也只来得及简单修三间大屋,打通之后屋子尚算宽敞,三十架织机并三十多个织娘皆在里面也不算挤。
施晚意又不苛刻,屋里虽不似东院那样暖意融融,却比寻常百姓家舍得烧。
有好几个成婚的织娘,甚至带着孩子来上工。
施晚意一进门,环顾之后,便注意到了那几个孩子,大的六七岁,小的竟然才襁褓大小。
织娘们皆没见过主家,可施晚意一身气势,寻常过来的气派婢女又恭敬地立在她身后,有个三十出头、头脑转得快的织娘,立马便猜到她的身份。
而有一人起头,其他织娘也都或快或慢地拘谨地站起来,稀稀拉拉、磕磕绊绊地问好。
几个孩子则是傻呆呆地定住,有几个应是孩子娘的,害怕地不住回头看孩子。
施晚意暂时没提那些孩子,从中间缓步走过,左右看着织机上半成的布。
待到了那率先向她问好的织娘身边,看了眼她织机上细密的布,才停下来,开口问:“如何称呼?”
织娘声音有些抖,回话却麻利:“回您,相熟的都叫我文娘。”
施晚意唤了一声“文娘子”
,眼从她陈旧但干净整齐的衣服一直扫到她不算细腻却干净的一双手上。
这是个利索人。
施晚意心下有数,冲忐忑的文娘微微颔首,便继续向前。
这屋子对陆姝来说就有些破、挤,她站在门口处一块儿空地上,视线跟着施晚意,嘴里不停地吃。
有两个六七岁大小的孩子胆子大些,抬头盯着她,悄悄咽口水。
太过渴望,以至于一股熏香的香气飘过,过一会儿又在身边浓郁起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施晚意停在他们身边,先和一个头大身子瘦小的孩子对视。
孩子怯生生的,干黄稀薄的短发贴头垂着,衣服灰扑扑,看不出男女,只一双眼睛因为过于瘦弱,大的过分,露出来的手腕上仿佛一掐就断。
“多大了?”
那孩子紧张害怕地说不出话来,倒是另外两个大的,吓一跳回了神,齐齐退了一步,险些绊倒他。
施晚意便看向这两个男童女童,淡淡地问:“多大了?”
她声音很好听,也不厉,可孩子们全都不敢冒犯,结结巴巴地回答。
女童六岁,男童七岁。
“今年冬也就罢了,往后六岁上的男童不要带过来,赚了钱,不拘是读书还是学些手艺,于他们将来有益。”
那男童的母亲站在织机前头,点头哈腰地应承,“是,是夫人。”
至于女童……
“日后若每月十文钱作为束脩交给织坊,我便辟一处屋子,让人教导她们识文断字、算账女红……学成后想不想留在我的织坊皆可。”
小孩子们不太懂得,织娘们则是面面相觑,有人惊喜,有人不以为然,亦有人纠结。
织坊的工钱按量算,织出上品、中品、下品布的工钱有差别,一个女孩儿每年一百二十文钱的束脩,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少,舍不得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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