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仰着头,蔑视他。
说完这句话,他叫来仆人:“外面的那个,给我滚进来!”
仆人端着一个托盘跌跌撞撞地走到教皇身边。
尤利乌斯把盖在托盘上的绸布扯开,露出里面的一把银质钥匙,他拿在手心里一边玩弄一边说:“那个铁项圈,从今以后就拿下来吧,你的劳役也可以结束了。
这是你应得的,不是什么恩典。”
他在儿子惊愕的目光中绕到身后,把那束脏兮兮的红色头发抓起来,找到铁项圈。
项圈后面一个小孔正对着钥匙。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疙瘩从约拿的脖子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脚背上,约拿被砸得吃痛,连退两步,踩在了尤利乌斯的脚上。
教皇急得把手上的钥匙砸在他后脑勺,气急败坏地骂:“不长眼睛的东西!
你踩到我啦!
你这个畜生!”
约拿脖子松了,被银钥匙砸这一下,后脑嗡嗡地疼,也骂:“吵什么吵?只有你能感觉到疼吗?谁他妈的眼睛长后脑勺那儿?别像个木头人似的挨我这么近!”
仆人心惊胆战地听父子俩吵架,也不知道该劝教皇息怒,还是劝这位胆大包天的小罗维雷先生。
他只能哆哆嗦嗦把铁项圈和钥匙都捡起来,禀报:“陛下,这个要怎么处置呢?”
教皇气喘吁吁的,头发凌乱,衣装不整:“扔到河里丢掉,你这个蠢东西!”
约拿摸着自己的脖子,对教皇狼狈的样子朗声大笑。
他的笑声传出书房,把本来站在外面等候的秘书官又吓了回去。
“好了,你可以滚出去了,”
教皇不满地说:“抱着你完好无损的脖子立刻滚回那个婊`子那里去,享受你的自由去吧。
不过如果你胆敢真的跑到西班牙,我还会把你抓回来的,你可以试试看,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约拿的嘴角上扬:“不,我打算今天晚上住下来,我还没有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住过呢。”
说完他指着仆人:“你,带我去休息室吧。”
他高高兴兴地跟着仆人走到休息室去。
卧房豪华富丽,金碧辉煌,浴池里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洗澡水。
他走到镜子前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赤身面对镜子里“那个人”
,完全的、干净的赤裸,身上除了他自己长出来的东西,没有别的人为添加上去的。
他的脖子因为常年被铁项圈束缚着,留下一圈格外白皙的印记,像有一条绷带缠在上面。
手指从下颚一直向下摸到两块锁骨间,喉结的凸起留下奇怪的触感。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自己的喉结——他知道男人都是有喉结的,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摸到过。
戴上项圈那一年他才八岁,喉结还没有长成——感觉就像他到了三十三岁才长出喉结来。
以后他可以编一个笑话,问世界上谁三十三岁才长喉结?答案是约拿·阿尔贝蒂·罗维雷。
这是个不错的笑话,他一边想一边把自己逗笑了,目光最终定格在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个又欢喜又凄凉的表情。
自由,多么可贵甜美的东西,从前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属于他,没有任何未来等待他,现在天空终于愿意拥抱他了,风愿意亲吻他了,原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想不通的是,尤利乌斯为什么突然要把这个铁项圈拿下来?还刻意让马车带着他到梵蒂冈来,亲自把这个项圈摘了,其实这件事大可以让一个秘书官来做,写一份旨意,然后照本宣科地读出来,就结束了。
比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人叫来只是为了摘个项圈要好多了,尤利乌斯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一些只能是教皇知道但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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