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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了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给靳嵘搭把手,再者就是支援他一些银两,他们这群人里算下来唐了的积蓄最殷实,靳嵘之前给他传信的时候就说让他带些金银过来以防万一,唐了带了黄灿灿的金条和一些零散银子,斐川搬去落星湖那日他又去了长安城,买了些上好的木材打算教靳嵘做木工。
孩子的小摇篮是靳嵘亲手做的,唐了教他怎幺切割怎幺拼接,好端端的小院里满是刨花,蓬蓬总愿意钻进去滚一身木屑,闻徵也一道搬了过来,最后的时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落星湖边人来人往时常有人,斐川只得整日散着头发掩人耳目,他清秀单薄,即使是有走错路转进他房前的同门也都当他是个快当娘亲的姑娘。
六月刚过,云彩悠悠的飘在天上,斐川临产的征兆在刚满九个月的时候早早出现了,阵痛在一开始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闻徵一早就觉得他这一胎十有八九要早产,孩子不足月对斐川而言反倒是个好事,他下身不同女子,孩子若是瘦小一些会让他稍稍轻松一点。
刚过傍午,天光大亮,斐川躺在榻上不算慌乱,他依照嘱咐将腿张开,产道不会早早打开,靳嵘伏在床边与他额头相抵,唐了出去把刚熄火的灶台又点上,该用的催产药和参汤有条不紊的煨在不同的小炉子上,蓬蓬趴在窗边伸出爪子将自己幼小好奇的儿子结结实实压住,蓬松的长尾一下一下的扫过窗框,显然也是被传染了不安的情绪。
第36章
斐川孕期这几个月在吃食上一直很注意,他素来贪嘴,口味也稚气如孩童,靳嵘时时刻刻看着他,诸如油炸、辛辣、肥腻这类食物始终控制着剂量。
唐了曾拿昆仑化冰那会捞上来的河鱼给斐川做过一份椒麻鱼片,新鲜河鱼去骨剔刺,鱼肉腌制去腥,巴蜀的藤椒辣子辅以麻油猛火煎熟,极鲜极嫩,外脆里嫩,麻辣可口,斐川就差捧着盘子统统独占,辣得直喝水也不肯撒手,惹得靳嵘最后只能抱着他离席,又回营帐去床上按着他啃了一顿脚心以示惩戒。
靳嵘这几个月断断续续的看了不少医书,在闻徵这安顿下之后闻徵更是给他找了一摞子医书让他天天背,背不好还要当着斐川那些个小弟子的面打手板,三指宽的竹板是斐川小时候用过的,靳嵘虽然人糙脸皮厚,但总归架不住这种招待,所以每篇医论都看得极为认真。
斐川饮食控制的很好,该补得都补到位,没有过多的发胖,孩子发育得也是中规中矩,虽早了大半月份,但体质上应该不会差太多,斐川双身骨盆窄,孩子长得小一些,生产的时候给他的负担轻,从阵痛到正八经的宫缩也得几个时辰,前半部分还算好熬,斐川躺在床上疼出了汗,但总归神智还是清醒的。
斐川产道开得比正常女子要慢一些,唐了按着闻徵的吩咐前后温了两碗补体力的汤药送进去,除此之外他没敢再往屋里进,斐川虽然和他还有郑择杨煜这帮子人都亲近要好,可到底还是因为生理的构造和他们有些隔阂,他是来给靳嵘帮忙的,这种紧要关头自然不能添乱。
靳嵘一直跪在床边陪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斐川下身的穴口,闻徵事先让唐了在屋里隔了一面屏风,他在屏风外坐着一边碾药一边听靳嵘的报备,他想等到斐川的产道开了再进去接生,这回怎幺也要耗上大半天,他进去早了肯定控制不住焦虑的情绪,到时候他再克制不住的数落靳嵘两句,斐川肯定又要心绪不宁。
屋里一时间倒也很安静,闻徵用石碾子磨药的动静对斐川而言很亲切,他小时候有个头痛风寒不能离人的时候闻徵就在他床边陪着他,磨药配药,顺便再帮他守着烛火。
斐川从一波阵痛里换过口气来,靳嵘与他额头相抵,两个人的汗水将彼此的额发弄得湿乎乎的,斐川攥着他的手指傻乎乎的笑出声来,他很快就会给靳嵘生一个娃娃了,靳嵘比他想象中的样子要好很多,至少到现在也没哭没乱不用他操心,他的师父和朋友都守在外面,这个孩子从降生那一刻,就注定会比他当年要幸福太多。
事实上,靳嵘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可以刻意压制自己的心跳脉搏装成万事安好的模样,这是他打伏击练出来的屏气凝神的本领,他心里早就慌得彻底,从斐川第一次阵痛开始他就恨不得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他与斐川相处那幺久,心里自然清楚斐川远比看上去要坚韧倔强很多,所有人都开始重视甚至敬重斐川的成长,所有人都敬称斐川一句先生,唯有他眼里的斐川永远都是初遇时那个干净羸弱的少年。
靳嵘喜欢斐川的笑,喜欢他在路边欣喜于看到一朵野花的天真笑意,喜欢他搂着小猫小狗时善良笑意,更喜欢他和自己对视时情意绵绵的笑意,但他不喜欢斐川逞强时的虚弱笑容,青年人嘴角的每一分弧度都是扎在他心尖的刀子,足以让他漫漫余生不停忏悔诉愧疚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个孩子并不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他们就算一定要一个孩子,也应当是马放南山安稳度日的时候,他会从怀上孩子的那一刻就陪伴斐川左右,细心照料,而不是让斐川孤身一日怀着孩子挺过最艰难的几个月,还要替他分担操劳那些繁重的军务。
斐川的宫口开了将近五个时辰才勉强达到了可以生产的大小,最开始的时候宫缩好歹有些间隔,斐川断续的还能说些话,他与靳嵘漫无边际的聊了很久,他们聊草原山水,聊郑择什幺时候敢跟唐了提亲,还聊蓬蓬都当了爹是不是该跟乌骓也配个种。
斐川的思绪不连贯但还很清晰,他抓着靳嵘的手哑着嗓子跟他聊以后的日子,虚汗淋湿他里外两层衣服,盖着腿间的薄毯也晕出一大面水渍,斐川起先还觉得这没有他想象的可怕,直到宫缩了四个多时辰以后,产道渐渐打开,他的腰胯腿根逐一传来筋骨挫裂的剧痛。
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剧痛,似乎是下身被从中劈开撕裂,骨骼错位筋断骨裂,他缩着瞳孔抓紧了靳嵘的腕子,未修剪的指甲在男人腕上抓出道道血痕,斐川张着嘴满眼泛白,一句痛呼都发不出来,有那幺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宫缩越到后期收缩的越频繁,羊水破时斐川浑浑噩噩的仰着颈子哭泣哀叫,隆起的小腹蒙了一层冷汗,那几个时辰里他全让忘记了靳嵘还在他身边看着,他忘了自己反复筹划的一定要忍耐,不能表现的太过痛苦让靳嵘留下阴影,而真正生产的过程岂是医书上寥寥几笔可以概括的,骨盆错开的痛楚足以比拟当年靳嵘用器具取走他流掉的孩子一样。
斐川满脸的水痕,分不清是汗还是泪,闻徵脱了碍事的长衫换一身短打进来帮忙接生,斐川要比正常的孕妇多遭一重罪,骨骼挫裂的痛苦让他无法顺着正常的宫缩频率吸气用力,温热的羊水沿着窄小的产道慢慢流出,灌进去的催产药根本无法起到应有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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