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奂无奈摇头。
她的酒量好,一般的酒局都难不倒她,可她自己却贪杯,一有心事一有兴致,就爱把自己喝个烂醉如泥。
可即便是醉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头那些计较还是一分不少。
该说她什么好?又糊涂,又理智得不像话。
谢绫在席间转了一圈没见着扶苏,想起他贪玩,便往花园去寻他。
将军府的花园打理得精致,却不及温兆熙府里的地方宽阔,走一段路便看得到尽头了。
她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绕了半周,一个人都没碰上,本来有些心灰意冷,前方却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是两个人的声音,里头有一个童声,清清甜甜的,听起来很像扶苏。
谢绫循着声音走过去,被花园的夜风吹了一路,脸上的酡红消了许多,面颊也没有方才那样发烫,连灵台都清明不少。
她走近了,隔着一块石碑看见前方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小的是扶苏,大的竟是苏昱。
她的脚步又轻又虚,他们没发现她的存在,两人的对话没头没脑地闯进她耳朵里。
扶苏捧着个泛着莹光的物什在月光下照,声音甜甜糯糯的,却像个老行家似的一本正经:“这块玉佩我见过,你是哪里来的呀?”
另一个声音甚诚恳道:“家父所赠。”
谢绫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禁腹诽了他一通:先皇赐的玉佩都拿出来贿赂小孩子了,他也真是肯下血本。
扶苏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着玉佩交还给他,正气凛然道:“那我不能要。
你爹爹送给了你,你也应该送给你自己的儿子的。”
谢绫感到惊喜万分。
这个小财迷居然也有不为所动的一天,不愧是她的干儿子!
她把他养这么大,从前跟养条米虫也无甚区别,直到今天才看出了他的好处。
看来回去得好好嘉奖嘉奖他。
“是这个道理。”
没想到对方是个不要脸的,听了这话不仅表示赞同,还理所应当道,“那你也可以认我做干爹。”
谢绫觉得自己喉头涌起一股腥甜,险些吐一口血。
她在石碑后头藏不下去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阻止扶苏。
还没走上前,一声雀跃的“好呀好呀”
就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一定是魔障了才会觉得养这条贪财好色的小米虫竟会有好处。
于是在扶苏高兴地把玉佩收入囊中的那一刻,谢绫已经从是被后头走出来,僵在了原地。
扶苏背对着她,还没有感受到脊梁骨后冒起的寒气,但苏昱是正对着石碑的方向,她一出来便被他发现了。
谢绫欲哭无泪,她还不如当做没有听到偷偷溜走,也比现在这样好。
如今她这个当事人恰好在场,目睹了自己养了五年的干儿子为了块宝玉认这个人作了干爹……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四个字——认贼作父。
苏昱看到她出现其实颇为惊讶,可脸上那抹淡笑里却没现出半分诧异的痕迹,容色平常地与她打招呼:“酒都喝完了?”
这个打招呼的方式颇有玄机。
若她有心,一定能听出他这淡淡一声里隐忍了许久的憋闷。
但她此刻脑海里不停回旋的只有“认贼作父认贼作父认贼作父”
,哪里听得出他的异样,只对他贿赂扶苏的丑恶行径表示了深深的不齿,鼻间逸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尽讨好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谢绫把扶苏拖回自己身边藏在肩下,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是没什么本事。”
苏昱心里原有满腔的怨愤,可她真正到了面前,他反而没了方才的慌乱,一举一动都从容得很,拿腔拿调地调侃她,“依你的意思,我该是学着讨好讨好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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