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搞不清父亲的死因,她便算不得一个恪尽孝道的女儿,可是父母双双在同里的秀美景色中安静的睡了那么久了,死去的人需要安宁,活着的人更要安宁。
若是查出父亲的死与毕庆堂无关,她便会高兴?便会原谅他吗?表叔、老马和许伯伯父子,那些鲜活的生命又怎么能一了百了?假若父亲真的死于非命,并且这死和毕庆堂脱不了干系,她真的想不出自己要如何才能多恨他一些,那个她爱着的并且爱着她的男人,那个她宝贝女儿的父亲。
那个晚上,她原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在梦里,他们不顾一切的缠绵交欢,肌肤相亲,唇齿相磨,他热切的吻与抚慰叫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个梦异常的真实,尤其最后他那个深深的吻,她甚至都感觉得到他脸颊上流淌下来的温热的泪。
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毕庆堂坐在沙上一面看着她,一面吸着烟,那样的场景和味道,就像八年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任何一个早晨。
她悲哀的明白了,自己既希望那个梦是真的,又希望那一晚上的缠绵只是一场梦,她恨自己的怯懦不争气,更恨自己竟还是恋着他的。
所以当她强打精神去责备他时,只两句,就撑不住的放肆大哭起来,他慌了神的安慰她。
其实,他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这种迷药吃了的人或多或少是有知觉的,可他见不得她伤心,便急切的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说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全不关她的事。
也因此,这一刻她便觉得,那个一向呼风唤雨无所畏惧的毕老板,她的大哥,竟也是个可怜人。
万丈红尘里,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看得到的是光鲜夺目烈火烹油,看不到的皆是千疮百孔悲辛无尽。
从那以后,毕庆堂就如自己应承的那样,再不去打搅谭央,再不出现在谭央的生活中。
即便谭央去毕公馆接女儿也看不见他,与她交接的是陈叔。
接了言覃,还要顺带跟着司机女佣保镖,谭央说不用不用,陈叔却固执的说,一定要,这是少爷的意思,少爷有多疼爱小小姐,少夫人还不知道吗?谭央没办法,只得租下公寓隔壁的房间来安置跟过来的人。
谭央知道毕庆堂一向很疼爱言覃,但当她在言覃头上看到一枚镶着黄豆大钻石的蝴蝶型卡时,她就对这样的疼爱不敢苟同了。
所以那个周六下午去接言覃,谭央主动问起了毕庆堂在不在家。
陈叔听见谭央的话欣慰极了,就好像盼了多久的事终于实现了一样。
陈叔笑着,连带着一脸的皱纹盘在一起,“在!
在!
就在楼上!
我带你上去!”
就像怕谭央反悔一样,陈叔急急忙忙引着谭央上楼,看着前面有些佝偻的身影,谭央惊觉这一年陈叔老得这样厉害,她在后面轻声说,“陈叔,你也要注意身体,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
陈叔停下脚步,扶着楼梯扶手回头瞅了谭央一眼,叹了口气,“我的身体倒没什么,只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好好的,不然,我是不放心去见老爷的!”
低头又走了几步,陈叔又无奈道,“少爷的烟瘾越来越大,等下你说说他!”
来到房门前,谭央等陈叔进去和毕庆堂说,陈叔却笑着摆手,轻声说,“你去,你自己进去!”
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像个孩子,酝酿着淘气的孩子,全不是谭央认识的那个深沉克制的陈叔。
谭央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答话,过了一会儿,谭央又去敲门,里面传出了不耐烦的声音,“陈叔,你就进来嘛!”
谭央清了清喉咙,“是我,谭央。”
沉静了片刻,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呼啦一下打开了。
他们站在门的两边,谭央看见毕庆堂脸上那辛酸又牵强的笑,忙稳了稳神,“毕老板,我有些事找你说。”
一声毕老板让毕庆堂立时收住了笑,他扶住门侧过脸去叹了口气,再回头是便换上了交际场上用惯了的老练热络,“来来来,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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