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如彻底清醒过来,稍稍抬头一瞧,她整个人都贴来她身上,脑袋凑在他颈窝里,喷出轻热的呼吸,吹得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他极不自然地抬了胳膊将她搂住拍一拍。
那只手落在梅卿肩头,每一下都僵硬。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勉为其难,她将手陡地在被子里摸了他一下,也清晰摸到他本能的膨胀的慾望,但他克己地退避三舍。
梅卿忍不住刻薄嘲讽,“你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子了……”
夫妻这几年,她当然知道他是个男人,只是不把她当女人。
一个男人有时候太正人君子,是有些伤女人自尊的。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无从计较。
反正他顺理成章地将手收回去,向里翻了身,轻飘飘地道:“你要觉着我不是,我也无话可说。”
梅卿心里一阵酸痛难抑,很大动作地钻回自己的被子里,翻身向外。
怄了一场气,依旧睡不着。
她空睁着眼,月光从眼照进她空空的心底,里头空的仿似有回音,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嚷。
光滑的锦被上,一朵一朵黯淡的芙蓉花泛起冷的幽光。
比及天光放亮,梅卿一刻也不能等,立时起身穿衣洗漱。
柳朝如比她还要早,业已出门往衙门里去了。
她独个在房间里描眉化妆,打扮得比往常还精细。
今日议价,她得格外用心装黛。
要让人掏钱,就得叫人看着她值七.八千银子,再不济,也得值上四.五千。
这时候老太太走进屋里来,上下将她打量着,啧啧称赞,“好,就得叫姓邝的瞧瞧,就是敲他七.八千他也是不亏!
你先去稳住他,娘晚些时候过去。”
梅卿收拾停妥,在镜前照了照,里头简直照出个新娘子,通身流光溢彩,美艳动人。
但新娘子眼底并不见什么喜气,反倒有些悲凉的笑意向外裂开。
她前脚走,老太太也回房装扮起来。
要压得住场面,就得端得起气焰。
眉画得高挑些,添两分刻薄;胭脂揉得淡淡的,增两分凌厉;嘴唇搽得红红的,营造两分毒辣;头发抹了头油梳得一丝不苟,显得庄严肃穆。
衣裳拣的一件靛青比甲,里头配着素白的长襟,底下是半截猪肝色的软缎裙,坐在榻上,通身珠环翠绕,整个纷纷乱乱的红尘都披到身上来,是大悲大苦里煅烧出的一只彩釉婀娜梅瓶,眼底唇光滑过去冷魅的一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