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时候初初相识,也是酒桌上。
只是那一席的热闹非常,都似乎是云烟湮灭,人事都已经恍惚是前世种种。
待风卷云去、月动星移,却是他们两个形单影只地相对而酌。
堪堪受了他的算计、他的照顾、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婉初说不出自己该用哪一种情绪来面对他。
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对。
于是她想,她是不得不逃开的。
好像只有逃开了,才有空余的心去看清自己的心。
她只觉得不该同他纠缠下去,而不去想,是不是真的“不想”
。
荣逸泽看她眉目间一片惘然,也不知道她又想起什么心事,正想要说什么,婉初却拿定了主意似的,落下杯子,又斟满一杯:“这一杯是道别酒。
今天坐在这里跟三公子吃这一顿饭,喝这一杯酒,也不知道下回是何时何地。”
荣逸泽脸上的笑渐渐隐去:“道别酒?你要去哪里?”
目光是言不由衷的全然平静。
“我大哥找人来寻我。
我侄女下个月出嫁,我这个做姑姑的,总要去送送她。”
婉初一直没看他,目光落在杯子上。
“然后呢?”
“然后?”
她眼光在无波的酒杯里一漾,“大约会是在定州北地住下吧。”
她心里也是不能肯定的。
且不说跟这个大哥没什么感情,就是有,也不过是念着一丝血脉。
若他有心呵护,早几年便来了。
此时找来,怕也是辗转听说了她的婚事。
这婚事于家庭而言,无异于一抹耻辱。
这位大哥怕是要借着这个名头,让自己远离是非之地。
可是有个去处,总是一点寄托,这个地方真是有太多的是是非非。
现在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谁又知道以后呢?
荣逸泽略带寂寥地笑了笑:“京州城里,就没什么能叫你留恋的东西吗?”
他这话问得忐忑,他只当自己是潇洒的,可真到这时候,才知道潇洒不过是因为不在乎;倘若在乎了,又怎么敢潇洒?
他的心意他是确定的,却不敢确定她的心意。
该是有几分喜欢的吧,那些日夜相对,那些温情怀抱,总不能一点喜欢都没有吧?
婉初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有吗?没有吗?这是她最不敢问的问题。
让她拿什么答他?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最后只能淡然一笑:“算了,不说这些,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