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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先是说些桐城的气候、物产,陆夫人提起这桐城的鲥鱼是极有名的,还有个段子,当初前朝何阁老的夫人入宫去赴宴,想着宫里头巴巴的发帖子来不知吃些什么山珍海味,去了一看,原来竟是这东西,都是些没长够尺寸的,皇上妃子们便齐夸如何的鲜美。
廷珑知她说的那前朝的何阁老夫人就是大嫂何氏的族太夫人,与玉清舅妈具是一族,便抬眼看着以然笑了笑,以然看见也噙了笑意挑了挑嘴角。
那边陆少爷正挨着以然下首坐着,忽然见对面张小姐对自己嫣然微笑,心中便是一动,不由放出眼睛去细细的打量她一遍,只见她生着白净鹅蛋脸,一对瞳仁乌黑幽深十分灵动,脸上笑微微的,想起方才她对着自己笑时,微眯着双眼就像一弯月牙儿,又见她挽着双鬟,发间插着一对油绿油绿的碧玉对头莲花簪,更显得一头鸦发衬着粉面,整个人坐在那里恬淡柔和,十分讨人喜欢,盯着她看了半晌,却见这张小姐只放出手段来引着自己去看她,便再也不瞧自己一眼了,转过头去在那边佯作专心听两位太太说话,更是添了兴味。
他今年逢着大比之年,本是一心要先取了功名,做个少年进士,到时候才凭自己的心意选个知情识趣的良配,此时叫母亲逼迫着出来相亲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先前张家小姐进门,他只瞧了一眼,见她年纪尚小,身量未足,便满心失望,及至方才她对着自己一笑,才觉出她性子活泼,和族中那些木头似的姐妹不同,又见她虽然年龄尚小容色未开,却已有了几分颜色,更添喜爱……
却说那陆夫人和姚氏说完了鲥鱼,不知怎么的便又说到这桐城另一样家喻户晓的物产,原来这陆家十分的好家教,族中女儿个个十分的贤德,针黹女红都是小事,光是朝廷表彰守节的牌坊就是桐城一景。
姚氏听了便做出大为钦佩的样子来含笑附和,又夸奖眼前的陆小姐十分的娴静,才把话头引到别处去。
廷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夸自己家的,只觉十分有趣,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陆小姐,见她垂着头,脸上涨得通红,知陆夫人的话倒也可信,复又觉的这陆小姐十分可怜。
那陆夫人说完了家里的牌坊,又提起儿子来,只道那孩子如何好学识,原先本是在京里跟着老爷读书的,老爷十分的器重,不等到时候就早早送回原籍来,只等今天开科便要下场一试身手。
姚氏听了便随口问他回籍在哪间书院读书,那陆夫人便道:“我们老爷说少年人性情未定,父母先生的训导多听不进去,只把一干狐朋狗友的话当做至理名言,恐他为人引诱,从小只在家里读书,并没有一日叫他出门去厮混过。”
姚氏听了便只点点头,端茶慢饮,一时终于来人询问饭摆在哪,姚氏便忙忙招呼了客人入座。
廷珑见有外男在座,忙起身告退,姚氏还不待说什么,陆夫人早道:“我们大人和你爹是同僚,也不算是外人,不碍的,一起坐吧。”
姚氏听了,想着陆家的闺女还在,却也不好就叫廷珑回去,便点了点头,廷珑只得坐下。
廷玉见妹妹碰了钉子,便伸手去拽以然衣袖,好叫他寻个由头告退,免得母亲不准,谁知以然从一进门见陆夫人带着一对儿女做客,就看出不对来,等听见她不住口的夸赞儿子学识如何如何的好,心里就咯噔一下,又见那陆少爷不肯老实坐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从上到下的盯着廷珑相看,心里早憋着火,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任廷玉着急,只安坐着等着上席。
陆夫人见方家少爷也留了下来,先是看了他几眼,见他毫不知趣,便笑问姚氏道:“方少爷和令公子倒是十分投契,我上回来就见过的,可是两家有亲?”
姚氏含笑看着以然道:“我们两家亲连着亲,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亲厚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陆夫人听了便点了点头,又看着以然道:“这孩子也不小了,可定下亲事了没有?”
以然只顾着盯着陆少爷,叫她问的一愣,眼睛忍不住往廷珑那边一闪,才摇摇头道:“不曾定下。”
那陆夫人便含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廷珑却是看见以然方才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顿,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那一眼大有深意,低头吃饭时还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慢慢的脸上都烧红了。
以然却见那姓陆的端着饭碗不错眼珠的盯着廷珑,仿佛就着她下饭似的,吃的津津有味,真是气的要发抖,又掉头去看廷珑,见她垂着目只拨着碗里的饭粒,就知道她胃口不好,细看之下,见她脖颈处都敷上一层粉红,心里忽然就酸软了,很不等立时将她揣在怀里头藏起来。
好容易吃了这一顿饭,廷珑赶忙借着上茶,亲自出来传点心,站在风口吹了好一会儿凉风才觉得好些了,心里头又时不时的滚过以然落在她身上那一眼,想着方才吃饭时落在她身上似有还无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臆测,当时一桌子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抬起头来探寻这目光的真假的。
以然见廷珑方才出去时微颔着首,不似平日里抬着头笑微微的模样,便知道她羞着了,一时便想要跟出去,却又怕自己不在时太太说什么听不见,只一边在心里惦记着廷珑,一边听着太太和陆夫人说话,廷玉三番两次偷着拽他离席都置若罔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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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窍
廷珑在外面吹了半晌凉风,实在拖不得了才唤人取了果子来反身回堂屋去,一进门就见以然目光灼灼的望过来,顿时脚下发虚,忙立定身形借了吩咐丫头摆盘的工夫收敛了心神,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姚氏身边侍立着。
姚氏一边笑微微同陆夫人说话,一边分了神出来留意女儿脸色,只见她面上虽然清淡无波,一副低眉敛目的乖巧模样,可这般的屏声敛气却有些老实的过分了,又想起方才席间她也未曾动筷,全不复平日疏朗自在,落落大方的态度,心下不禁有些起疑,微微皱了皱眉,眼睛在陆家少爷身上打了个转,见那孩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倒也一表人才,一身素白纺绸的长衫嵌着金丝银线,腰间缀着些个玉佩、香囊、折扇、荷包之类的物件,年纪和以然仿佛,穿戴富丽、态度倜傥就远非一旁的以然、廷玉可比了,又见他目光频频往身后看去,心下了然,收了目光慢慢呷了口茶,仍旧同陆夫人敷衍。
陆夫人眼见姚氏打量自家儿子,只一边说笑,一边不动声色的察看她的态度,却见她问也不曾问一句,却是全无表示的样子,便只好自己寻了个话头来,笑呵呵道:“我们正泽眼看便要赶秋闱,正缺个有科场经验的先生指点,无奈从京里回来一直没寻着合适的,不知令郎如今在哪里附馆?先生学问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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