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澜走过来,拇指缓缓摩挲着扇骨,说:“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个知道内情的。”
陆依山会意转眸:“那又怎样?当朝举子,岂可说抓就抓?”
“不能抓么?”
叶观澜像是自言自语道,“要是乱子闹大了,皇上问罪下来,危害京师治安的责任还得东宫背着,毕竟卫戍皇城可是太子的分内之事啊。”
陆依山手撑栏杆没说话,眼底愈发凝重。
船上正闹着,纷乱间忽然传出一声“曾郎”
,花魁玉痕猛地撞开那阔少,头上东珠滚落一地。
她提裙奔出船舱,扒开打人的鹰犬,顾不得被汗浸湿的鬓发,张臂挡在姓曾的书生面前,垂泪泣血地控诉开来。
“奴与曾郎幼年相识,几经离乱,幸得天可怜见,教奴二人江湖再见,破镜重圆。
奴对曾郎的情谊,天地可感,今日你若要打杀他,就从奴的身上踏过去,奴二人生时不同衾,拼死争一江河同穴,也算不辜负了!”
梨花带雨,瑾瑜剖身,若非前世记忆犹新,就连叶观澜也忍不住为之掬泪,更不用提曾雉那个未解人事的书呆子了。
他心头冷笑一声,仿佛不经意地将花盆逆向旋转了半圈。
眼看戏做的差不多了,玉痕正打算见好就收,孰料观望的人群却突然爆发了一阵骚动。
不知是谁高声大呼:“恃强凌弱,枉为读书人!”
举子们群情激奋,一拥而上,船身剧烈摇晃了下,几于倾覆般掀起丈把高的水花。
船舱内人群推搡,惹事的阔少在混乱中慌不择路,被横空飞来的一只鞋砸中脑门,仰身翻下船板之际,方巾上的琉璃坠恰好勾住了玉痕的头发,临了还拉上了一个垫背的。
古洛河临近东关码头的这一段,水势并不湍急,但险在其下暗流重重。
落水的两人很快凝缩成两个小黑点,在浪花拍打中拼命呼救,渐浮渐沉。
叶观澜握扇看着,肤色被常服衬得更白,眼眉之间有几分冷意。
玉痕该死。
上一世,昭淳二十五年岁次己卯。
会试放榜当日,数十名落第举子愤然冲击皇榜,痛斥春闱考官心怀偏私,取材不公,致使无德无能之辈忝居榜首,大寒天下文士之心。
昭淳帝震怒,寿宁侯趁机联合礼科给事中上书,请旨彻查科场舞弊之风。
彼时因妖书风波尚未平息,昭淳帝绕过东厂,敕令锦衣卫主理此事。
没过多久,一名叫玉痕的妓女携证据出首指认,揭发当年会试第一名的曾雉掷重金买通主考官叶循,从他手中提前获悉了考题。
玉痕和曾雉同为徽州府人,本就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前世玉痕也在画舫演了这么一出,彻底骗得曾雉对她死心塌地,连祖传的手镯也当了为其赎身。
画舫风波后,才子佳人的韵事一度传遍整个镇都,所以当玉痕拿出曾雉与叶循私通往来的书信时,谁也没有怀疑这些证据的真假。
再后来,锦衣卫扑上门去拿人,本已高中会元的曾雉赤丨身丨裸丨体地死在了天香楼的客房内,情状难堪。
打那以后,曾雉就被人奚落是本朝第一位死于马上风的“精赤状元”
,声名狼藉。
像玉痕这样的蛇蝎女子,死了半点不可惜。
但是叶观澜还要指着她揭穿舞弊案的真凶,今日命人登上画舫,原也只是为了打乱玉痕的计划,并没打算现在就要了她的性命。
春闱在即,这当口若闹出了人命官司,少不得有一批人要跟着倒霉,就连东宫也难能独善其身。
玉痕在水中的呼救声渐弱,叶观澜刚要拨转花盆,手却被人一把按住。
陆依山的声音继而响起:“看来二公子还是学不会对咱家坦诚,这可太叫人伤心了。”
叶观澜欲抽回手腕,陆依山随即加重了力气,贴耳道:“咱家对公子的纵容可以一而再,但绝无再而三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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