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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嫂子走进门来喊她,“东西叫丫头收拾,你快些,今早要领着元宝去拜见老爷。
鹤二爷已经过来了,在老爷屋里等着呢。”
月贞一霎又惊又喜,回来钱塘两日了,他竟还没回庙里去。
她背着身在长长的供桌前笑了,回首又匆匆敛了那抹笑,“他来做什么?”
“太太不是要给元宝改名字嚜,他是出家人,起的名字压得住。
他拟了几个字来,要你拣,拣定了好去给老爷磕头。”
“元宝呢?”
“元宝给奶妈先带去了,就等你呢。
快着些,阖家都在等你。”
月贞进卧房里掠云整鬓一番,与珠嫂一并往大老爷屋里去。
甫进门内,听见正屋里在说说笑笑,隔着一片天井,数惠歌的声音最清亮,“爹,你今日可好些了么?还认得女儿不认得?”
冯妈代答:“怎么能不认得三姑娘呢?咱们老爷好的时候是最疼三姑娘的。”
恰好月贞进屋,看见惠歌脸上微微一笑,不见几分高兴。
都是哄人的话,大老爷最疼的是渠大爷,谁都晓得。
大老爷的四轮倚给推在上首,与琴太太隔案并坐。
他还是那样子,比先前又瘦了些,张着黑洞洞的嘴,一颗牙滑稽地挂在上龈,哈喇子淌了满襟。
月贞看着有些反胃,忙把眼稍稍转开。
下首椅上坐着霖桥与芸娘两口,这面是了疾与惠歌。
了疾率先起身朝月贞合十,掏出个信封,交给琴太太,“姨妈,几个名字都拟定在这里,请您和大嫂拣选。
我看‘元’字不必改,后一个字改了就好。”
“月贞,你来看看。”
琴太太喊月贞上前,两个人拆了信封瞧字。
分是“孝”
“琅”
“崇”
三个字,用楷书规规整整地写着,落笔铿锵有力,收笔利落干净,显然写得很有些郑重。
琴太太心胸雪亮,有了主意,偏要问月贞:“你是他母亲,你瞧哪个好,咱们就定哪个。”
月贞捏着笺,不大能拿定,竟回身问了疾:“鹤年,你是佛门中人,你说哪个好?”
了疾眼露一点诧异,仍然接过笺,指在“崇”
字上头,语调温柔而缓慢地解说给她听:“《东京赋》上头说:进明德而崇业,涤饕餮之贪欲。
拟这个字,是想他修身明志而兴业。”
月贞睇他一眼,心内冒出一点吊诡的浮想,仿佛他们两个初初为人父母,正商议着给孩儿择定名字。
她读的正经书不多,愿意听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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