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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昨夜心绪起伏太大又被磋磨得太狠,她睡得极不踏实,梦中滑落两行清泪,顺着有些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枕席上,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蓦然睁开了双眸。
天色到了上朝的时辰,萧凌安已经起身了,正笔挺地立于烛光下俯视着她,眸中是一片清明淡漠,昨日的疯狂与愠怒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微微扬起下颌示意她服侍更衣。
沈如霜只能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摸索着披上寝衣遮蔽住青青紫紫的痕迹,踉跄了几步走到萧凌安跟前,熟练地一件件为他换上玄色朝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内静得可以清晰听见寒风刮过窗纸的声音,沈如霜细嫩纤长的指尖从萧凌安的心口划过,细心地将领口压得平整,幽淡清甜的体香在他鼻翼间弥散环绕,一路钻进了心里,安心又温暖,难得地有些留恋。
可沈如霜却分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手上动作愈发娴熟迅捷,如同完成一件紧要任务般容不下半刻停顿,神色始终淡淡的,无悲无喜亦无甘愿。
其实从前她是最享受这段时光的,虽然同萧凌安彼此间都未曾言语,却有独属于夫妻的默契藏于其中,她每回都故意放缓手上的动作,想多看萧凌安几眼,多感受几分他的气息。
可惜以后,再不会想了。
不一会儿就穿戴齐整,萧凌安临走时深深凝视着沈如霜精致秀美的面容,在晃动烛火下看见她昨夜干透的泪痕留在脸颊上,随意地抬起手想为她拭去。
然而沈如霜只是垂眸轻轻别过脸避开,眸中尽是防备与胆怯,肩膀微微发颤,如同受了惊的猫儿般逃避着萧凌安,让他终究只触碰到一缕凉丝丝的发,隐忍地收回手指,默然离开了偏殿。
沈如霜神色漠然地坐在梳妆台前,并不想费心去揣测萧凌安是否会因此不悦或愠怒,无论他心里如何想,往后都与她没有干系了。
她就这样寂寂坐着,眸色如同死灰般黯淡无光,从天色晦暗坐到日上三竿都没有动弹,连玉竹三番五次的叫唤和关切也没有应声,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似是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沈如霜才轻咳几声唤来玉竹,张合的唇瓣有些哆嗦,声音暗哑地问道:
“安公公还没来送汤药吗?”
玉竹一愣,歪着脑袋问道:“什么汤药?小姐身子不好吗?”
沈如霜瞥了她一眼,没再多做解释,缓缓摇了摇头,细弯黛眉稍稍蹙起,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心下泛上一阵无法言喻的不安与怪异。
她不信萧凌安会这般粗心大意,不想留下子嗣却忘记给她送避子汤。
可眼看着今日的架势应当不会送来了,这又是何缘故?
沈如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或许这本应该是件宽慰的事情,说不准是萧凌安变了心意,想要与她有个子嗣共度余生。
但她根本无法用这样的傻话说服自己,总觉得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变得危险又难以控制。
思忖了半晌还是没有答案,沈如霜只能苦笑一声作罢,暗道萧凌安的心思谁能猜得透,若是猜得透了,她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般田地,留不留子嗣全凭他的心意。
玉竹许久才反应过来,心下涌起一阵哀愁,刚想找几句好话来安慰沈如霜,却见她慢慢转过身,面容上的愁绪已经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薄云般淡然的笑意,吩咐道:
“别乱想了,差人去藏书阁取几本曲谱来吧。”
玉竹听了这话反而眼眶一酸,一连应了几声出去了。
沈如霜在她走后轻叹一声,扬起的嘴角又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望着镜子中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庞,又逼着自己扯出一抹笑。
就算在宫中的日子再难熬、再不如意,她也不能任由着自己消沉下去,总要找到好好活下去的理由,这样日子才会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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