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孺的动作打翻了桌上的酒,那液体顺着他指节修长的手背下滑,上面的筋络微微凸起,他拿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起双手来。
一言不发,模样竟有些病态。
他心里担子太重了,徐令孺哑着笑出声。
今日带闻瑎来此,这湖上除他这艘船之外空寂无影。
不必怕隔墙有耳,甚至他可以逼问胁迫面前这人吐出他想知之事。
可,他竟然如此踌躇不前。
自那日发现父亲书房的那封与匈奴的信件之后,他整日难眠,徐家书房重地,唯有父亲一人可入内,若不是那日他提前在那处等待,也不会发觉那信,也不会因知晓这事,寝食难安。
他的父亲是否有通敌卖国之嫌,那位离京多年的陆大人是否真的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
徐令孺浑身发冷,面色愈发清冷。
修长的手指死死篡紧,骨节那处泛着冷白。
屈子《国殇》言: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国未破,家未亡。
他活了二十年,忠君爱国之思早已融入血脉。
国不国,父不父,子不子。
以孝为先,还是忠孝两难全。
闻瑎的手指轻扣了一下桌面,船内光线昏暗,她几乎无法辨别对面那人的神情
“徐兄,你到底要问我何事?若你实在不知,可否在下先来问你。”
闻瑎的声音不高,但吐字却极为清晰,语气未失礼数,但却句句如刀,丝毫不留情面,“徐兄身为阁老之子,本就天骄。
何苦非得与在下相交,莫言欣赏之意。
若徐兄真心相待,在下岂会感受不到。”
“朝中局势复杂,风谲云诡。
徐阁老身为青林党之首,说一句权势滔天并不为过。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命徐兄你来与我交好,目的为何?徐兄言辞直指在下老师,可老师离京多年,即使再被起任,其势也不可能比过徐家。”
她不急不躁地继续道,音色淡漠:“莫非老师手上有什么东西?而你们又觉得他会告知于我。”
徐令孺嘶哑的声音响起,却只道:“我哪里虚言,又何未有真心?”
闻瑎似乎被逗乐了,声如冷玉:“徐兄说笑了。”
湖畔夜色正好,但已是深秋的夜却不是游船赏景的好时候。
徐令孺拿起玉哨轻吹,噗通跳水之声,约莫一刻钟,黑衣的船夫踏上船板,船桨划过,船进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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