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定唐看了一下手表。
凌枢刚想说那正好自己可以不去赴宴,再一转念,如果不跟岳定唐同行,这缺德鬼必不可能让司机绕路把自己单独送回去,他还得走路回去。
想想从这里到家的路程,凌枢果断换了个话题。
老管家不是杀人凶手。
岳定唐:何以见得?
凌枢:他的表现,太过慌乱,轻易就露了破绽。
而杜蕴宁的死是一个局,像那天晚上,袭击你我的人,才更像是手上沾过血的。
如果不是枪手的枪法不准,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没命去赴宴了。
岳定唐:管家也许没杀人,但他一定知道袁家的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与三人的死有关。
凌枢摩挲下巴:如果,一切鬼怪皆是人为,老管家又刻意营造袁家闹鬼的氛围,想要造成那里是鬼宅的既定事实,久而久之,袁家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那里无论出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岳定唐蹙眉:袁家的秘密,一定藏在我们还未发现的细节里,不管老管家有没有跟凶手勾结,这些人布局也好,制造动静也罢,最终依旧要回到袁家这个关键地方。
换而言之,只要他们一直守着袁家,对方就束手束脚,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凌枢挑眉:所以你故意把人调开一会儿,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岳定唐没有直接回答:宴会结束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到时候你和我去一趟巡捕房,看看管家那边审问出什么结果。
凌枢:我还是个病人。
岳定唐淡淡道:你早上吃了一碗豆花,两根油条,半碗番茄面片汤。
凌枢面不改色:病人要多吃一点才能好得快。
岳定唐:领事馆的自助餐很丰盛。
凌枢终于不说话了。
小汽车从袁公馆一路驶向领事馆。
沿途还有几个衣不蔽体,又或裹着破棉袄的人,锁在路边的圆柱下瑟瑟发抖。
贫穷的人没有过年的资格,他们唯一的愿望只是能活过这个冬天。
凌枢知道,这些人里,有些可能都撑不到他坐车回来的这一小段时间。
离领事馆越近,两旁景物飞换,一切变得高级起来,洋房目不暇接,高雅漂亮的红墙在夜色下依旧闪烁着远离贫穷的光芒。
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但,这都是同一个上海。
贫穷与富有,萧条与繁荣,仅有咫尺之遥。
一九三三年的上海,看上去大体繁华依旧。
战争的阴云在去年有过短暂的停留,随即又很快消散。
本地居民们也许记忆犹新,也许刻意遗忘,所有人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跑,硝烟与鲜血逐渐随着时间褪色,重新回归这座远东最大城市的本来面貌。
浮华之下的朽败,就像血肉一样,
领事馆外面很应景地挂上彩灯,五颜六色,小洋房门口甚至还有一个个小灯笼,将门口一张张笑容洋溢的脸,都照得红彤彤的,喜庆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