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猛然回身恶狠狠瞪她,莲灯瑟缩一下,谄媚地对他拱了拱手。
什么是得寸进尺,这就是!
国师一面走,一面愤懑不平。
帛裳曳地,险些把他绊倒。
他气闷地提起来,跨过两三级台阶到了平时休憩的地方。
凉阁的廊檐外垂着一排竹帘,齐齐卷起半幅,略带寒意的春光斜照进来,打在光滑的地板上。
他进阁内,翻出一只瓷瓶放在案上。
估量一下似乎过小了,装不下那么多。
重新打开三彩柜,找了只银瓶出来,然后卷起广袖,把手臂搁在瓶口上。
他是优雅的人,身上从来不需要携带兵器,抬抬手指就能划破长空。
他蹙眉在小臂上割了道口子,血汩汩流出来,他转过头没敢看。
国师很厉害,但是有点晕血。
长廊那头穿着藤花色大袖衫的人缓步而来,到了门前站住了脚,“师兄近来和以往不一样了,这样自残的事也做得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他脸上淡淡的,觉得没有必要同她交代,随口道:“我有我的打算,你别过问。”
翠微默不作声,看他把银壶装满,知道他见不得血,抽出手绢替他包扎上,低声道:“那位小娘子又找来了,师兄打算怎么安排?”
他说:“王朗的托付,能怎么安排?不过尽我所能罢了,你不要多心。”
翠微抬眼看他,“相帮须有度,师兄帮得太过,未必是好事。”
她复垂下眼,把手绢又绕一层,打上了死结,低声道,“依我的意思到此为止,别为了一个小丫头,赔上了百年基业。”
他把袖子放下来,垂手塞上瓶塞,转身欲下台阶,走了几步顿住,没有回头,只说:“那天她夜遁,是你放她走的。
我们师兄妹这些年来毫无嫌隙,若为小事闹得不愉快,就太伤人心了。”
翠微脸上什么表情他并未留意,彼此之间的淡漠深入骨髓,不是没有感情,是无法转圜的一种相处模式。
他有纯阳血,物极必反,所以终年寒冷。
不说人有趋光性,至少不会心甘情愿一直躲在背阴的地方。
他想改变一下,不管哪个方面,都想改变一下。
他回到前堂,她人还在那里,抱着手臂靠着廊柱,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
忽然看见他,乌云缝隙里渗透出阳光一样,满面笑容迎了上来,“这么快?那位风华绝代的宿主一定在这里吧?国师可否引荐引荐,我好当面向他道谢。”
他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觉得本座是你能哄得团团转的么?”
把银瓶扔过去,不耐烦道,“拿上你要的东西走吧,血放久了会不会失效本座不知道,总之下次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来找我。”
想了想又道,“如果有必要,本座会去找你的。
还有广德坊里那件事,朝廷已经命大理寺承办,城中戒备也随之加严,你要好自为之。”
莲灯抱着瓶子千恩万谢,“那件事我有分寸,多谢国师提点。
国师说要来找我,知道我们现住哪里么?”
他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本座连昙奴受伤的原委都知道,会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落脚?”
她才转过弯来,哦了声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挪了一步重又转回来,笑道,“不知春官回来没有,国师有事就命春官传话吧!”
说着挥挥手,“国师留步。”
自说自话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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