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在看到薛远时戛然而止,片刻后,才继续道:“余下的残卷,真迹应当便在先生这儿。”
大儒姓辛,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脚底草鞋还有一圈的泥。
他笑呵呵地看着众人,看起来不卑不亢,但见到顾元白之后却很是激动,一开口便是一大段赞誉之词。
等知晓顾元白对《千里江山图》感兴趣后更是眉飞色舞,主动要将此半卷画献于圣上,也好使上下两卷合二为一。
隐士大多自傲,标点符号一出之后,这些大儒对顾元白的感官更是复杂,有赞美的话自然也有诋毁的话,他们不好骂顾元白,只能痛斥李保不敬祖训来暗中指责背后的皇帝。
这些老古板宁愿子孙后代再也不入朝为官也不愿碰标点符号一下,他们用这样的态度坚定地表明自己对标点符号的敌视。
但无所谓,顾元白不在乎他们,他可不会把这些大儒隐士捧在手心,你不愿意入朝为官是你们自己的损失,关我屁事?
顾元白就根本没管这些不中听的声音,他这样的置之不理的态度让那些心气高极的老古板们更是差点儿吐血,不知道有多少人曾躺在床上颤颤巍巍悲痛骂道:“呜呼!
天要灭我大恒!
天要灭我圣人之道啊!”
顾元白对此一笑而过,并让《大恒国报》自此以后不再收录没有使用标点符号的文章。
标点符号刚出时,顾元白与部分大儒之间的关系很是紧张。
但五年以来,随着标点符号的普及和两朝文举的使用,已经让学子们习惯了这样的符号。
寒士们甚至可以在官府中抄录已经标注好标点符号的文章,这省了他们很大的大功夫,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学问。
人类使用的万物永远是复杂向简单的一面进化,真正落实下去之后,体会到其中的作用和未来的影响,大部分的大儒都已朝着顾元白倒戈。
顾元白这些年来从未缺少过来自名士的追捧,他淡定地笑了笑,就跟着辛大儒去看了画。
看完了那副《千里江山图》的下半卷后,他突然想起褚卫被骗了买下赝品一事,调侃道:“褚卿,见到这画后你可心中难受?”
褚卫叹了一口气,“我原就曾在游学时拜访过先生,先生也曾带着我看过藏画。
要是那时我细心一些,知晓真迹原来是在先生这处,怕就不用受此欺骗了。”
辛大儒知晓事情缘由后不由惊讶出声,“你竟然也有被别人的字画骗去的一天?”
褚卫不置可否,“只是让圣上见笑了。”
“这有什么?”
顾元白笑了,“不论是真迹还是赝品,都是绝佳的妙作。”
褚卫瞧着圣上安慰他的样子,垂眸,一边唾弃自己用心险恶,一边隐隐欢喜道:“圣上说得是。”
离开竹屋后,下山时,薛远坦荡地蹲在了顾元白的身前,顾元白笑了起来,他往前一趴,薛远小声道:“白爷,坐稳了!”
他牢牢握住顾元白的双腿,站起身稳当当地从平缓的山路上下山。
身后官员跟着缓步在后,彼此交谈着刚刚看过的几幅佳作,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有占风铎没拿下来。”
顾元白提醒。
“好,去拿占风铎,”
薛远把他往上颠了颠,风飘云静,隐隐有铃声藏在风中,等着他们去摘去,“圣上未来时我还未曾注意道,现在一看,这里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顾元白道:“两浙的山山水水也不会少。”
薛远笑了,几句在下一刻便说了他想听的话,“臣没见过,所以还得请圣上把臣带在身边看一看。”
顾元白嘴角勾起,“允了。”
顾元白有很多想问的话,问他其他人现在如何,问他怎么会转到来江南,又怎么会知晓他要去哪。
但这会儿的气氛太过宁和,一条下山的路好似走不到尽头,他突然不想在此刻问这些话了。
薛远背着他,从一颗颗树下走过,偶尔有占风铎的地方便将圣上托高,顾元白伸直手,一个个解了下来。
他们好像和身后的人隔开了两个世界,无论是背人的人还是被背的人都带着笑,手里拎着的数个占风铎彼此碰撞,像玉石轻轻奏响。
后方的人看着看着,默默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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