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便不自在得连手脚都无法安放,可是此时心里却涌出一种愤怒,那是她所倍加珍视的人不被别人认真看待,而似乎莫名狠狠羞辱她本身了一样。
她说:“不要这样喜欢一个人。”
把一生的孤独、悲伤和对自己的厌弃都奉献给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为什么?”
阮宁恨不得他立刻醒悟,竟指着自己的心去为他做个过来人才有的前车之鉴:“这里难受。”
俞迟并没有回答她,因为阮宁指着自己的心时就醉倒了。
他背着她走过飘满羊肉串香味的街道,清净如雪的生活就这样被这三分世俗打乱,俞迟自打回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在庸俗的人群中,本身也是庸俗的存在。
他曾经那样地沉默过,如同死去。
远处飘来焦糖的香味,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咕咚咕咚地熬着一锅粘稠的糖稀。
阮宁似乎一下子被这气味惊扰,她迷糊着说:“爸爸,林林说他不喜欢我。”
梦里的姑娘又吃了七八串糖葫芦,爸爸背着她,军大衣把小姑娘晃荡的小腿裹得严严实实。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靠近的地方是最爱的父亲温热的脊背,她说:“爸爸,你给我唱首歌。”
阮敬山唱起了一首在军队中老班长自己改写的歌。
“在晴朗的冬日,松鼠奔跳出枯枝,小战士走到北国的雪乡。
雪乡没有大橘子,没有腊猪肉只有雪中保尔·柯察金,精神在永存;我们学列宁,我们学主席,一种快乐永不变,革命的火焰!
嘿!
小战士永不败,雪乡保家乡,爹娘有日一定见,夸我勇敢又坚强,边疆的长城!”
梦境之外,俞迟便听身后的姑娘流着眼泪唱着“爹娘有日一定见,夸我勇敢又坚强,边疆的长城”
。
梦中父亲温暖的大手帮小姑娘擦掉眼泪,梦外秀美如画的少年用手指粗鲁地蹭去小姑娘眼底的泪。
他的脸上又涌现了那种难以自控的厌弃,那是对自己无法放下的执念的憎恨,他的女朋友阮宁心思灵透,看到一半,还有一半,永远无法也不能让她瞧见。
她每日喊着林林,可是林林这二字,恐怕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她指着自己的心告诉他难受,其实他多想回答,多想告诉她。
知道啊。
他把她立正卸在女生宿舍门内,便要离去,宿管阿姨嫌弃地揪着站不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却在朦胧中看着俞迟转身的背影,立刻晃着铁门说:“林林,不要走,这一走,你会被坏人害死,我都梦见了呀。”
俞迟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才转身,看着她微笑,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他说:“我不走了。”
我再也不走了。
阮宁的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醉酒的阮宁做了个冗杂的梦,仿佛月光穿越层层高叠的山,碧波荡
漾的水,晒过山中的黄泥,透过水底的青荇,千山万水地奔跑,直到跌进她的心里,照亮那里不透光的黢黑,温柔地捧起早已蒙尘的记忆。
那是明珠,也是沉积而困倦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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